chapter 936: A Sword - like courage matched with a Literary heart, the Streets Are Empty as people Gather to watch.
这就完了吗?显然不能!
紧接着,账房先生的声音带着几分破音:
“秋水山庄贺礼——黄石公《三略》古注本三套,青铜铸‘止戈兴文’镇纸一对,汉初名将韩信兵策手札拓本一套,礼单在此!”
围观的武人出身者顿时骚动起来。秋水山庄竟把压箱底的兵学秘籍都拿出来了!这哪里是贺喜,是把家底都亮出来了啊!
旁边的百姓虽不懂兵书的贵重,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分量,纷纷交头接耳:“连武学世家都送这么重的礼,这彦掌苑当真是得万千宠爱于一身啊!”
当账房先生念到东河郡江家贺礼——于阗美玉雕琢砚台二十方,贡缎装裱的《天下图记》抄本一套,专营碑帖拓片与笔墨纸砚的商铺两间,连同年所入流水账册一本,礼单在此时,人群彻底沸腾了——这些送礼的人,非皇即贵,非富即尊,却都为这场婚礼倾囊相赠,这般盛况,怕是要载入竟陵郡乃至整个武王朝的史册了。
……
更令人瞩目的是天下望族丁氏所赠“百子图”玉雕——长三尺、宽两尺的玉料上,百名童子以圆雕技法琢就,或戏蝶、或扑蝶、或执书卷、或弄管弦,神态迥异却皆灵动如生。玉质温润如凝脂,经匠人巧思,将童子的憨态、衣纹的褶皱乃至发丝的纤毫都刻画得入木三分,光影流转间,似能听见孩童嬉闹之声穿透玉质而来,堪称鬼斧神工。
有老者捋着胡须感叹:“老朽活了七十年,见过皇子大婚,也见过郡主出阁,却从未见过这般阵仗!彦掌苑与杨姑娘这场婚典,怕是要让天下人都记上百年喽!”
而贺礼中最显厚重的,当属天鲑盟少主以姻亲弟辈之名,为杨秋月备下的二十乘妆奁——每辆马车皆覆锦缎,帘垂流苏,所载之物自金银珠翠至古籍珍玩,靡不毕备。车轮碾过青石板时,铜铃轻响与箱箧沉音交织,既显亲厚之谊,亦彰门庭之盛,引得观者无不驻足慨叹。
账房先生将礼单一一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紫檀木匣,匣盖合上的瞬间,他忽然朝着贺礼来的方向深深作揖——不是为了金银财宝,而是为了这份藏在礼单背后的深意,那是各方势力对新人的期许,更是天下权贵对柏舟书苑以及天鲑盟,一份沉甸甸的同盟之诺。
正当众人准备观礼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是太监尖细的唱喏:“太子殿下、五公主驾到——”
宾客们纷纷起身相迎,只见太子武承煜身着蟒袍,五公主武承零穿着华服,在禁军的护卫下缓步走来。
彦柏舟与杨秋月在众星捧月下,连忙上前跪拜,却被武承煜扶起:“彦掌苑不必多礼,今日本殿是来贺喜的,亦是来宣旨的。”
武承零不知何时已趋至海宝儿身侧,低语道:“途中为暴雨所滞些许步伐,但侥幸未曾误了时辰。”
随后,太监展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彦柏舟才学卓绝,德行兼备,今册封为‘崇文馆大学士’,赐金印一枚,府邸一座;其妻杨秋月温婉贤淑,特封为‘安人’,赐锦缎百匹,白银千两。钦此!”
彦柏舟与杨秋月叩首谢恩,接过圣旨时,只见那圣旨的卷轴是用上好的檀香木所制,上面还镶嵌着细小的珍珠。
武承零笑着将一个锦盒递给杨秋月:“杨姐姐,这是我亲手绣的荷包,祝你与姐夫永结同心。”盒中是一对鸳鸯荷包,针脚细密,配色雅致,显然耗费了不少心思。
太子武承煜环视四周,朗声道:“彦掌苑不仅学识过人,更心怀天下,本殿今日除了贺喜,还要宣布一事——朝廷将拨款百万两,扩建柏舟书苑,让天下学子都能在此求学!”话音刚落,全场便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不少文人墨客激动得热泪盈眶。
就在掌声雷动之际,太子武承煜忽然话锋一转,接着说:“除此之外,为防止往后有宵小在书苑作祟,父皇特命本殿带来一物,赠予彦掌苑防身。”
说罢,禁军抬着一个黑檀木托盘上前,托盘上盖着明黄绸缎。武承煜亲手掀开的瞬间,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托盘里竟是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剑。
“此乃‘断水’,前朝名将蒙恬佩剑。”武承煜指尖轻抚剑鞘,“剑在,则护国安邦;剑出,则奸佞授首。”他忽然将剑掷向彦柏舟,“柏舟书苑既为文脉所系,自当有锐士护持。故朝廷决意,即日起于书苑内设‘辟雍卫率’,其众皆从‘飞羽骑’中遴选德才兼备者充任,专司护佑之责。”
其意昭然:若有宵小之辈胆敢扰攘柏舟书苑清宁,坏其纲纪,掌苑便可行断水剑之权,命辟雍卫率斩奸佞于当下,除凶顽于即时。
此语一出,剑上寒芒似与言中威棱相和。从此书苑之内,既有笔墨传薪之雅,亦有剑胆护道之威,任谁也不敢轻慢半分。
海宝儿侍立侧畔,眉宇间却悄然凝起一丝蹙痕。帝王特授之权,固是荣宠加身,可心底深处总萦绕着一缕莫名的违和——须知国子学乃整个武王朝文脉宗主,亦未曾得此等专断之权。
这份逾格的恩遇,就像一柄双刃剑,锋芒之下隐着难以言说的沉潜。他望着那柄泛着幽光的断水剑,忽然想起典故里“权柄羁縻”四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眸光暗了暗。
具体理解便是:武皇陛下通过“给权”让书苑和彦柏舟获得应有的利益和地位,同时通过“权力来源绑定”“利益牵制”“外部制衡”等手段,让彦柏舟在“掌权”的同时无法脱离控制,最终为己所用。而那“辟雍卫率”,便是制衡的“手段”和利益的“牵扯”!
这正是“权柄羁縻”的核心智慧——用对方渴望的权力,织成困住对方的网。
察觉到海宝儿神色有异,武承零脚步轻快地凑到他身侧,语声压得极低:“如何?是不是颇感意外?这柄断水剑,是我拉着皇兄,在父皇面前再三恳请,费了许多周折才求来的。父皇见我二人一片赤诚,便又下旨组建了卫率营……如此一来,往后料想再无人敢来书苑滋扰生事了。”
海宝儿向武承零投去一瞥,眼底藏着几分无奈——他自然明白她是一片好心,却偏偏办了桩“坏事”。只是此刻大庭广众,纵有千般滋味,也只得漾开一抹苦涩的笑,拱手道:“多谢公主殿下美意!我代柏舟与书苑上下,在此谢过殿下恩典。”
话虽这般说,他那双眼眸里的神色,却分明在无声地诉着:“这可真是……多谢你了啊。”
这时,袁心快步趋至海宝儿身侧,低声提醒:“少主,吉时将至,该预备迎新娘子登堂了。”
海宝儿向太子武承煜颔首示意,随后便随袁心步入云兮楼内。
巳时整,云兮楼外的鼓吹声忽然拔高了三个调门,十二声铜锣响彻云霄——这是吉时已到的信号。海宝儿整理了一下湖蓝色锦袍上的绛色披帛,与身旁的黎姝昕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并肩走到杨秋月的梳妆台前。按亲迎礼俗,此时需由娘家至亲为新娘“加笄”,海宝儿作为义弟,要亲手为她插上最后一支金步摇。
杨秋月端坐镜前,霞帔上的孔雀金线在窗棂透进的日光里流转,九凤朝阳钗的明珠映得镜中人脸庞发烫。海宝儿执起那支点翠步摇,钗头的凤凰口衔明珠,尾羽垂着三枚小金铃,是他前几日命工匠赶制的。“姐,该走了。”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触到她鬓角时,才发现她耳后藏着一枚小小的银哨——那是幼时他们在江南水乡约定的信物,吹三声便代表“平安”。
黎姝昕已将红盖头轻轻覆在杨秋月头上,盖头边缘绣着的“鸳鸯戏水”在日光下泛出柔光。“姐夫的队伍怕是已在楼下等急了。”她笑着将一方绣帕塞进杨秋月手中,帕角绣着“长命百岁”,是按“送帕传情”的旧俗准备的。
推开云兮楼的雕花大门时,日光如金箔般倾泻而下,将迎亲队伍照得愈发耀眼。巳时的竟陵郡早已万人空巷,百姓们踩着街角的石阶、攀着酒楼的窗棂,连墙头上都坐着几个半大的孩子,手里挥舞着自制的小红旗。
海宝儿扶着杨秋月走下台阶,目光扫过那支绵延半里的队伍——最前首是三十六名辟雍卫率,他们甲胄上的红绸在阳光下几乎要燃起来,手中的鎏金“囍”字牌反射着日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卫率身后,是百余名书苑学子组成的“诗阵”,每人捧着一卷用红绫包裹的竹简,此刻正齐声诵读《诗经·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声浪撞在两侧商铺的酒旗上,震得旗穗簌簌作响。
那辆“九龙辎軿车”更是夺目。车辕两侧的十二匹河西骏被晒得浑身发亮,马鬃上的红绸绣球随着步伐轻晃,每一步都踏在鼓吹乐的节拍上,引得围观者中不时爆发出喝彩。
海宝儿扶着杨秋月踏上辎軿车时,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街角的茶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穿青布长衫的男子,斗笠压得极低。
“怎么了?”黎姝昕察觉到他的停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茶肆窗边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