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督爷,他永宁伯有宣府为根基,不论结局如何,终有退路。”陈继泰顿足说道:“可督爷您的根基在哪啊?”
“一旦今日把事情做绝,朝堂上攻讦不断,若将督爷调离陕西,又将何处去?岂可得安生啊!”
孙传庭听了这话后,双目圆睁,沉声嘶吼:“那又如何?我堂堂三尺汉,穷读圣贤书,岂可因祸福趋避之!”
“督爷,继泰听闻永宁伯在宣镇办有学堂,不妨将小公子……”陈继泰说到这里就停下了。
孙传庭一听便知他意,但心下却是不忍,嘀咕着:“世宁才七岁啊。”
陈继泰犹豫了一会儿,才轻声提醒道:“子幼母随,以为照拂。”
孙传庭再次犹豫了起来:“如此……会否有怯战之嫌?”
“少子年幼,不习陕地水土,回乡善养,亦无不可。”
陈继泰接着又说道:“况永宁伯挥斥方琼,大杀四方,必有其道理,今送小公子前往,正可一探其中玄妙所在。”
“善。”
孙传庭当即表示赞许:“继泰呀,还是你懂我啊!”
此时,轻轻的敲门声传来,长随家仆护卫马维忠在门外禀报着:“老爷,刘副将派人来请老爷入席啦。”
…………
刘世尊如今也已升为副将衔,而且他所统领的独立营也进一步壮大了起来,扩充到七千人马,且还有五千的新军正在操练。
不过,按照孙传庭的设想这五千新军操成之后,他会调出三千人马充实自己的标营,对此永宁伯也没有表示明确的反对。
而独立营另外多出来的四千人马,则是原属贺人龙部的官军,他们随贺勇一同调拨到刘世尊麾下听命。
对于贺勇,刘世尊对其十分礼遇,既未将其部下兵卒打散重编,也未排挤于他,反而步营、车营调拨了十门火炮给他。
贺勇其人,本是悍将贺人龙的族侄,虽非近支,然亲戚关系是实打实的。
不过,贺人龙被以“开县噪归,连陷二督”之罪斩杀后,贺勇也是十分惊恐,生怕自己会被连累,可以说当时他的反意最盛。
但刘世尊的独立营才一出手,他们便大败亏输,挑头的周国卿也被斩杀阵前,直吓得他们不敢再战,何况总督孙传庭也传信来“只诛人龙,不罪旁人”,且各人的家眷也都尽落孙传庭之手,这才勉强同意放弃了反抗。
为免再次激发贺部旧将的反抗,孙传庭仍让他们各领旧部,以安其心,接着又将他们分别安置在凤翔府、汉中府境内,其中高杰、高汝利、高进库、董学礼等人则部署在商州一带。
而贺勇就被他调拨给刘世尊辖制,孙传庭就是想利用独立营来震慑贺勇,使之不敢妄动。
事实也确如孙传庭所料,贺勇的麾下虽然有四千兵马,可面对兵力不如自己的独立营,却十分忌惮,对于新的主将刘世尊也十分敬佩。
除了贺勇这一部新增兵马外,独立营骑兵部百总常正彪如今也已升任为都司,他率领一百精骑,再加一千新军,协守潼关门户,主持这边的关防事务。
同时,副将黄保忠如今也已是一部主将,麾下有一千新军,归他统率。
现在满编的独立营有了一万余人马,在陕西境内也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军事力量,何况其无论装备、操练、军规军纪都是一流,战斗力也在镇压贺部叛乱时得以展现,足以威慑陕西各地官军和恶豪劣绅。
…………
张诚来潼关私会孙传庭的目的有二……
其一是给他施加些压力,使他能够在陕西放开手脚,进一步清查田亩,清缴欠税,如此既可多招募些新军,亦有助于快速操成新军。
其二则是借机敲打孙传庭,让他知道欠自己的银子虽然不急着还,但是却不可忘却,迟早都要还来,而且更是不可亏待了刘世尊的独立营将士。
如今,自己的目的也已达到,便无须在此多做逗留。
“传庭同永宁伯相见恨晚,真是有说不完的话语,只可惜相见难,相聚更短啊!”
看着一脸真诚的孙传庭,张诚微微一笑,道:“伯雅,你既与我投缘,怎地还如此见外。”
孙传庭略显尴尬一笑,爽朗地说道:“永宁伯身份在这里,传庭怎敢逾制。”
“你孙白谷可不是拘泥俗礼之人啊!”
“哈哈哈……永宁伯既如此言说,那我以后可就以表字相称啦。”
“正该如此。”张诚笑着道:“你我早该如此。”
“不过,若是场面上,我可还要尊称永宁伯的爵号才是。”
“这个……随你。”
张诚与孙传庭并肩而行,出了潼关城。
“忠忱,你此时回宣府,就不怕李贼趁宣府军回调休整之机,再生事端。”
“伯雅放心,我虽率师回宣府休整,然中原却并非无备,有国栋的青龙营、陈铮的白虎营两部精锐坐镇,再加上罗汝才的曹营,以及刘洪起、沈万登等归附之地方豪强,足有四万能战之军。
就这……还没算上河南总兵陈永福所部官军,闯逆就有异动,也不见讨得了好去,况襄阳还有左平贼十万兵,对南阳府虎视眈眈,闯逆怎敢轻易出兵开封?”
张诚说着话已经走出好远,他拉住孙传庭的手,道:“伯雅,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且留步吧。”
“好。忠忱,待你率师回中原之时,传庭必提兵出关,同心协力,剿除闯逆。”
张诚看着他,面带忧虑之色,道:“闯逆成事之路,已被我斩断,料他再难复前时辉煌。我所虑者,实另有其人!”
孙传庭一愣,但当他看到张诚的目光望向京城方向时,猛然醒悟:“你说建奴?”
“每次剿贼关键时刻,建奴都来搅局,使我前功尽弃,十一年杀得闯逆只余十八骑,躲进商洛山苟延残喘之事,伯雅当不会忘。”
“此事,实传庭生平第一恨事,如何会忘。”
“当年,若非建奴进犯京畿,朝廷征调大军勤王,如何又有中原今日之乱?”
“所以……忠忱担忧建奴又会来犯?”孙传庭满脸疑惑:“去岁锦州不是大胜了嚒?”
“所以我才更担忧建奴会再犯京畿。”
“此言何意?”
“伯雅请想,去岁锦州,建奴败退,未占得丝毫便宜,空耗钱粮,又损兵折将,对内要如何交待?
而今,我朝大军毕集中原剿贼,京畿空虚,难保其不会故伎重演,再次破关内犯京畿,劫掠山东,以为回血补充之策啊。”
“有道理。”孙传庭顿悟了:“忠忱回军宣府休整,即是为此做准备喽。”
张诚重重地点了点头,又道:“伯雅,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这是什么话,忠忱有何吩咐,直言便是啦。”
“吩咐不敢当。”张诚客气了一下,继续道:“请伯雅派高杰部,前出商南;再调一军,进驻虢略巡检司,可前出卢氏、高门关、永宁一线,以牵制闯逆,使之不敢妄动即可。”
“好。我即刻安排!”
“既如此,咱们便就此别过。”
“来日中原相见,必与忠忱把酒一醉!”
“好,我也很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