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日头偏西的时候,测量队员最后一组基桩打好,林昊迅速的计算最终的数据。
而一旁的众人,翘首以盼的看着林昊,而任盼水忍不住双手合十,对着苍茫的太行山念念有词:
“老天爷老天爷,保佑保佑,保佑我们能把水引回去,保佑保佑保佑……”他满脸虔诚的祈祷着。
良久,林昊合上笔记本,抹了把额头的汗,面带喜色的说道:
“行,今天测量结束,我们可以收拾东西回去了!”
顾大海迫不及待地迎上来,嗓门洪亮:“林技术员,结果的咋样?”
他身后,其他留在营地负责后勤的队员也纷纷围拢过来,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对呀,到底咋样?”
林昊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渴望的面孔,郑重地宣布道:
“计算结果完全没有问题,浊漳河到坟头岭最终引水路线,完全符合需求!”
这个消息如同在滚油里滴进了水,瞬间炸开了锅!
“能引水了!真的能引水了!”
“太好了!咱们林县有救了!”
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不少人激动地跳了起来,有的人甚至忍不住湿润眼眶。
就在这时,任盼水眼珠一转,压低声音对众人说:
“诶,大家听我说,咱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先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水莲和秀芳她们,咱们……吓吓她们,咋样?”
水旺立刻憨笑着附和:“这个好!就…就就就吓吓她们!”
众人觉得有趣,纷纷点头,脸上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林昊看着这群瞬间恢复了活力的大男孩,无奈地笑了笑,却也没有出言阻止,默认了他们这小小的玩笑。
营地炊烟袅袅,水莲正和顾秀芳一起准备晚饭,远远看到测量队归来,水莲连忙拉了拉秀芳的衣袖:
“秀芳,他们回来了!”
秀芳抬起头,脸上露出笑容,随后跟水莲一起迎了上去:“回来了!”
水莲迎上前,关切地问:“都测完了?”
只见林昊眉头紧锁,脸上不见丝毫喜色,沉重地吐出三个字:“测完了。”
说完,竟不再多看她们一眼,径直低着头,默默地从她们身边走过,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
跟在他身后的石水生、顾大海等人,也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拖着沉重的步伐,故意不搭理两个姑娘,鱼贯钻进了帐篷。
这异常的气氛,让水莲和秀芳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水莲脸色发白,快步走到帐篷口,对着水生颤声问道:“哥……测得咋样?”
秀芳也慌了神,拉住水莲的胳膊:“水莲……这,咋办啊?”
走在最后的顾大海转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着快要哭出来的秀芳干巴巴地说:“别哭。”
他顿了顿,故意用一种认命般的语气说道,“不能修渠……就算了。”
“怎么能算了呢!”秀芳一听,急得直跺脚,眼圈立刻就红了。
“噗——哈哈哈!”刚转身的顾大海,实在憋不住,笑喷了出来。
秀芳愣住,带着哭腔疑惑地问:“哥,你笑啥?”
水莲也察觉到不对劲,疑惑地看着帐篷:“你们……干啥呢?”
石水生笑着从帐篷里窜出来,脸上笑开了花,一脸兴奋地对水莲说道:
“妹儿呀!咱能引水啦!侯壁断比坟头岭高九米嘞!整条引水线路完全符合引水需求,浊漳河的水能引过来啦!”
“真的?能引水啦?!”水莲和秀芳几乎同时惊呼出声,脸上的阴霾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所取代,秀芳更是破涕为笑,激动地抓住水莲的胳膊。
真相大白,众人纷纷笑着指向躲在人后的任盼水:
“都是盼水出的死主意!故意吓唬你们!”
“就是他,盼水哥!坏得很!”
水莲这才明白过来,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走到盼水面前,哭笑不得地嗔怪道:“你咋那么坏呢你!”
任盼水嬉皮笑脸地躲闪:“我逗你们呢!”
“打他!打他!打他!”不知谁喊了一声,留守的其他年轻的队员们,顿时笑闹着追打成一团,营地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闹腾中,水莲悄悄走到独自站在山坡边、微笑着看着众人玩闹的林昊身边,轻声问道:
“林大哥,你咋也跟着他们一块儿吓唬人呢?”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小的埋怨,更多的却是亲近。
林昊转过头,看着水莲在夕阳余晖中泛着红晕的俏脸,看着她眼中那抹未曾散去的、因他而起的担忧和此刻的娇嗔。
心头微微一动,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加深了几分:“看他们高兴,也挺好。”
这段时间,山里来山里去的,大家都很疲惫,这也算是难得的乐子了。
“还有!”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回道:“看你担心的样子,也好美!”
水莲看着他难得的、带着几分促狭的轻松模样,自己也没忍住,低头抿嘴笑了起来,心里那点小小的埋怨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甜丝丝的感觉。
······
众人回到了县委,将最终成果,跟县委班子汇报了一下。
听完林昊最终确认的好消息,众人高兴之余,老孙这时候忍不住说道:
“老林啊,我琢磨着引漳入林的事儿,上面会不会给咱们拨款支持!”
“要是上面真的支持,咱们引漳入林的事,就可以甩开膀子干起来了!”
“就是这天,咱们也给它整个窟窿!”
“你这净想好事呢!”林捷此时无奈的说道:
“之前余副书记跟我通报,这次旱灾属于全国性的,越往北越严重,不用抱什么指望了!”
“而咱们河南又是重灾区,林县又是河南千百年来的重灾区,我们要是自己不想办法解决,没人能帮到咱们!”
“同志们,放弃幻想吧,我们只有行动才能改变未来,唯有坚持才能创造奇迹,只有身体力行才能赢得胜利。”
“咱们林县的老百姓啊,都盼着漳河的水呢!”
老孙还是不甘心,于是再次说道:
“老林啊,你说咱们要不要再争取一下,毕竟有了上级的支持,咱们也轻松一点不是!”
县委其他人也点头应道,毕竟现在大家都困难,他们这里干旱尤为严重,要是有上级的支持,肯定能减轻他们巨大的压力。
林捷想了想,省里的方书记虽然支持,但没有形成书面决议,跟隔壁山西协商修水渠的的事情,目前还没有下文。
索性找地委要一下支持也不错,毕竟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
与此同时,测量队完成水渠规划,以及打好基桩,教学任务也基本完成。
于是林昊便放了所有学员的假,等待上级修建水渠的通知,同时回去准备好修建水渠需要的工具。
学员们一回到疙瘩村,能修水渠的捷报,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上下疙瘩村。
村头的老槐树下,比过年还要热闹,男女老少聚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多年未见的光彩。
石水生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心潮澎湃的说道:
“俺们这回跟着林技术员,算是把路子彻底蹚明白了!”
“俺亲耳听林书记和林技术员说过规划,只要咱能把漳河水从侯壁断引到咱村的坟头岭!”
说到这里,他环视众人,声音不着急的拔高说道:
“就能从坟头岭像大树分杈一样,分出好几条支渠来!”
“到时候,咱们各个村,只需要再修一条小小的毛渠,把水那么一接~!”
他用力一挥手,仿佛清凌凌的渠水奔流而至,
“以后啊,咱老百姓,足不出村,就能吃到这漳河水!再也不用为了一口水,跑断腿,打破头啦!”
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一张张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期盼:
“好!好!好啊!”
“这下可真有盼头了!”
盼水媳妇挤在人群里,脸上乐开了花,扯着嗓子喊道:“那把咱爱民渠也接过去吧!”
任盼水站在媳妇旁边,忍不住咧嘴笑了,带着几分无奈回应道:
“傻话!不接过去的话,咱费那老大劲儿修这大渠干啥呀?”
他这话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开怀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盼水媳妇被丈夫说了也不恼,反而更踏实了,她转向村里最有威望的石头爷,眼神里充满了期盼的再次问道:
“他石头爷,您给说说,那咱上下两个疙瘩村,往后……往后这一年四季,是不是就再也不缺这救命水了?”
正在吧嗒旱烟的石头爷,将烟斗在鞋底上不紧不慢地磕了磕,灰白的眉毛舒展开,脸上每一道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
他看向任盼水,笑意盈盈的说道:
“盼水啊——!你这个‘盼水’,盼了半辈子,咱们大家伙盼了几辈子,这回,是终于要盼来水了!真真切切的水!”
他话音刚落,下疙瘩村的顾峰山,兴冲冲地拨开人群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峰山兄弟!俺们下疙瘩村的一帮后生们啊,正在商量着怎么去修渠的事儿呢,一个个摩拳擦掌,等不及啦!”
石头爷连忙热情地招呼道:
“坐坐坐!快坐下说!这一说要引水呀,你看,谁还能坐得住?心早就飞到水渠上去了!”
顾峰山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磙上,用力点头:“可不就是嘛~!”
在这热烈洋溢的氛围,水旺下意识地偷偷瞄向正在和小姐妹说笑的秀芳。
恰巧,秀芳也仿佛心有灵犀般,害羞地朝他这边瞥了一眼。
两道目光在空中轻轻一碰,便像受惊的小鹿般迅速躲开,两颗悸动的心,不自觉的跳动起来!
······
与此同时,地委的余副书记,再次接到童昆的报信,知道林昊归来,确定了水渠可以修建的消息,也知道了林捷对这条水渠,非修不可的态度。
挂断电话后,心里再次盘算了起来,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随后余副书记,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翌日,林捷带着李明阳和老孙,一起来到地委。
结果不出所料,余副书记又发了一大通火,把林捷骂的狗血淋头,坚决不同意林捷引漳入林的计划。
几人最后苦笑着对视一眼,灰溜溜的回到了林县。
然而刚到林县,还没进入办公室,童昆就小跑着来到林捷面前说道:
“林书记,刚接到余副书记的电话,找你~!”
林捷瞥了童昆一眼,立刻知道又是这个小子在通风报信,说不定还在搞什么幺蛾子。
随后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余副书记说什么?”
童昆立刻态度端正的说道:“说是明天要来咱们林县,组织咱们县委开个会!”
“又要来!”老孙不满的嘀咕道:
“抗旱不下乡去实地考察,三天两头来县委办公室开会抗旱,真是~!”
林捷也有些无奈的说道:“而且还特意强调,林昊同志必须参加会议!”
特意邀请林昊参加,大家都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想到要讨论引漳入林的事情,向林昊询问一下,好像也没毛病,因此就没有放在心上。
······
翌日一早,余副书记带着一个人,坐车来到了林县。
“余副书记!”林捷招呼着,就伸手要跟对方握手。
然而余副书记没有理会,而是将车上的人扶下车,这才瞥了林捷一眼,不情不愿的伸手说道:
“你好,林书记!”
“您好!”
“给大家介绍一下啊!”看着站成一排的县委成员,余副书记这才介绍道:
“这位是咱们省水利厅的顾问,水利建设方面的权威专家,鲁长信鲁老!”
“您好您好!”
水利专家瞥了林昊一眼,没有搭理,跟县委其他人点头示意,便没有多余的话了。
一番寒暄后,这才一起进入办公室,而刚一进入办公室,水利专家就把一份文件摔在桌子上。
“啪~!”水力专家对着林昊质问道:“这个东西是你搞的?”
“是我做的!”林昊理所应当的说道。
没有理会林昊,水力准备对着林捷说道:
“简直胡闹,我没想到林县县委这么轻率,像这样一份报告,在水利建设上是不过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