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差矣。”
蔺无暇强自镇定地开口,“微臣不过是实话实说。若你心中无鬼,何必不让禁军搜查?”
宋悦笙闻言叹了口气,呼出的白雾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她无奈地摇摇头:“我这是替陛下节省时辰啊。”
说着转向闻彧,眼中带着几分狡黠,“既然蔺监正执意如此……”
她忽然侧身让开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就请陛下派人将冷宫翻个底朝天。若一无所获……”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还请陛下做主,治蔺监正一个诬蔑之罪。”
宋悦笙顿了顿,又轻快道,“不过今日是新年头一天,不宜见血,就罚他……去太庙扫三个月地如何?”
唉。
都是「限制」的问题。
不能杀,只能伤。
如果没有这一点,任务简直不要太简单完成。
——只需要把拥有野生光环的女主解决。
闻彧凝视着她松弛的神态。
这般作态,倒真不像心中有鬼的模样。
他微微颔首:“燕无咎。”
“末将在!”
“仔细搜。”
禁军们举着火把鱼贯而入。
雪越下越大,飘落的雪花在火光中形成一道道迷蒙的光柱。
搜查的进度因此慢了下来,加之宋悦笙一直在旁絮叨。
“哎哟小心些,那是我刚种的冬葵!”
“别碰那个架子,上头晒着药草呢!”
“那盆梅花好不容易养活,可别踩坏了……”
宋悦笙宝贝它们,是因为这是完成系统必要条件的前提。
──用现代方法种植蔬菜,增加蔬菜产量。
古时战争的原因之一是自己所在的领土上没有粮食。
此番功绩若不算是系统必要条件的「丰功伟绩」,宋悦笙便无话可说。
这破任务谁爱做谁做。
燕无咎被吵得头疼,不得不下令让士兵们放轻手脚。
一个时辰后,禁军们灰头土脸地聚在院中复命。
除了冷宫不像冷宫,再无其他发现。
蔺无暇盯着宋悦笙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或许从那晚找他开始,她便开始计划了。
不然,纸条上的字体和青玉杯底的字体不可能一样。
“押蔺监正回去。”闻彧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明日着人送他去太庙。”
禁军铁钳般的手扣住他肩膀时,蔺无暇突然低笑一声。
“宋姑娘好手段。”他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就是不知……将军府还能护您多久?”
宋悦笙睫毛都没颤一下。
“蔺大人还是想想,怎么扫太庙的雪吧。”
将一个男主从宫中短暂调走,女主获取的信息便会少一分。
恰在此时,刑部侍郎踩着积雪匆匆而来。
“陛下!内务府记录查明,这种特制宣纸,只有灼英宫的宫女领用过。”
蔺无暇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灼英宫那位不是她的对手。
自己苦心经营的棋局,竟被反将一军。
不过......
不是她的对手,才能更容易操控。
他垂眸掩住眼底的精光,这盘棋还没到终局。
是输是赢,还未可知。
“去灼英宫。”
闻彧冷声下令,临走前深深看了宋悦笙一眼。
宋悦笙立刻屈身行礼:“多谢陛下还我清白。”
待他们离去,她瞬间变换神情回屋。
“天罚”是针对何映雪和闻彧,蔺无暇横插一脚,要么何映雪收买了他,要么天罚内容戳中了他的痛点。
宋悦笙苦恼地叹气。
冷宫还没出去,竟然有这么多的问题。
为今之计,还是要先离开冷宫。
次日。
灼英宫宫女为助暄贵妃夺后位而大闹太庙的消息,便如同冬日的寒风般席卷了整个皇宫。
听说那几个涉事的宫女,天未亮时就被拖去了慎刑司。
连一声哭嚎都没能传出宫墙。
宋悦笙拥着被子靠在榻上,听着枕书从外面禁军打听来的消息,却只是恹恹地应了一声。
她面色潮红,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的冷汗。
昨夜为了护住那些好不容易在冷宫种活的蔬菜,她在雪地里来回奔走,拦着那些粗手粗脚的禁军。
结果寒气入骨,一觉醒来就发烧了。
“娘娘,您再喝些药吧。”执棋捧着药碗,眼圈都急红了,“这都第三副了,怎么还不见好?”
宋悦笙勉强撑起身子,刚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
这药苦得发涩,药性怕是连正常的一半都没有。
她摆摆手,声音沙哑:“不怪你们……咳咳……是药材太劣质了。”
闻郁送来的药材里也没有用来清热解毒的。
枕书跪在榻边,用沾了冷水的帕子轻轻擦拭她的额头。
“吴公公去向外面的禁军求情了,应该很快就会有太医前来。”
“傻丫头。”
宋悦笙虚弱地笑了笑。
“闻彧没松口,禁军怎么可能会听?放心,我身子骨挺强的。”
她只是觉得头疼,使不出来力气而已。
话音刚落。
吴公公泄气般地走了进来。
“奴才都把陛下搬出来了,但他们就是死脑筋,没见到圣旨或口谕,根本当做听不见。”
执棋放下碗。
“奴婢杀出去!”
宋悦笙瞥了眼窗外,然后厉声阻拦,“回来!”
“我睡一觉就好了,你们弄得我像得了不治之症似的。”
“可……”
“没有可是。你们都出去,我睡一觉。”宋悦笙重重躺回枕上,扯过衾被蒙住半张脸,“三个时辰之后喊我起来。”
三人见她这样,只好仔细检查屋内的窗户关严,然后退了出去。
待所有人离开,宋悦笙重新坐起来。
“出来吧,大家都走了。”
没有动静。
宋悦笙捂着额头。
感冒看错了?
罢了。
休息要紧。
然而,就在躺下后不久,宋悦笙敏锐地察觉到危险,本能让她侧身翻滚。
铮!
一柄雪亮的大刀深深劈入床榻,离她的咽喉仅有三寸。
苏枕河的身影在阴影中浮现。
刀锋映出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端宁皇后,我屡次三番地放过你,就因为我知道你身份,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让我死?”
宋悦笙侧过身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什么时候让你死了?”
苏枕河毫不拖沓:“太庙,青玉杯。我也问过那日当值的太监,他们两个说突然就犯困了,不知道睡了几个时辰。”
宋悦笙道:“我针对的不是你。闻彧罚你什么了?”
苏枕河:“你对皇帝倒是不恭不敬。”
“他用个莫须有的罪名把我关到这里,我尊敬个鬼啊。”
宋悦笙捂着额头,迷迷糊糊地望着他。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苏枕河,等我好了,再想怎么补偿你被闻彧惩罚的东西……”
苏枕河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补偿?你怎么补偿?”
“半年俸禄,你知道多少银子吗?”
苏枕河说着正起劲,忽然看见宋悦笙已经闭上了眼睛。
“喂,别装死。小爷混江湖的时候,早已经见惯了龟息装死的计谋。”
“端宁皇后?”
“宋悦笙?”
“小女贼?”
宋悦笙睁不开眼睛,只是说:“你好吵,不知道病人不能打扰吗?”
苏枕河一愣。
看她又不说话,他走过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烫得吓人。
这又是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