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地狱。
那扇厚重得仿佛承载了万古沧桑的门户缓缓开启,铁锈般的暗沉光泽在边缘流转,伴随着“吱呀——”一声刺耳又沉闷的异响,像是远古巨兽沉睡中翻身的呻吟。
众人循着门户透出的微弱暗光鱼贯而出,脚掌甫一落地,便被一股刺骨的阴寒包裹。
这阴寒不同于人间的酷冬,而是带着穿透骨髓的死寂,仿佛连魂魄都要被冻结。
脚下的大地是深褐色的冻土,干裂的纹路如同老者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每踩一步都能感觉到细碎的土屑簌簌往下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殖气息,混杂着若有若无的亡魂呜咽,像是无数根细针,轻轻刺挠着人的耳膜。
“呼——”
林尘猛地吐出一口郁结在胸中的浊气,那气息在阴寒的空气中化作一团白色的雾霭,转瞬即逝。他抬手抹了把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指尖触到一片冰凉,连带着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了几分。
“总算是逃出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是后怕,更是庆幸,胸腔里翻涌着劫后余生的狂喜,想着这次九死一生的危机终于安全度过,爸爸和妈妈们都完好无损,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夏诗雨怀中的小若若被这陌生的环境勾起了好奇心,圆溜溜的大眼睛像两颗澄澈的黑葡萄,此刻正灵动地转来转去。
她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抓着夏诗雨的衣襟,小短腿在半空中无意识地蹬踢着,突然张开嘴巴,咿咿呀呀地大喊起来,稚嫩的嗓音在空旷死寂的幽冥大地上显得格外清晰:“若若要去救爸爸,爸爸在哪里呀?”
说着说着,她更是扭动着小小的身子,脑袋左摇右晃,东张西望,眼神里满是急切的期盼,小鼻子还微微翕动着,像是在努力嗅着爸爸熟悉的气息。那模样天真又执着,让人看了心头一软。
林尘看着姐姐焦急的模样,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眼底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他往前迈了一小步,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姐姐,我们可以去找土伯大人,我们让土伯大人找到爸爸的魂魄,我们再想办法复活爸爸!”
“嗯嗯…我们去找土伯大人!”
小若若立刻乖巧地点了点头,小脑袋像捣蒜一样,眼睛里瞬间燃起了明亮的火焰,刚才的焦急被满满的期待取代,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爸爸的身影。
在小女孩单纯的视角里,她和弟弟妹妹们勇闯危机四伏的神界,凭借着勇气和智慧救下了亲爱的爸爸和路路通叔叔,还带着大家成功从险境中逃脱。
这一切就像她曾经看过的动画片里的剧情一样,勇敢的少年们齐心协力打败了邪恶的恶龙,最终保卫了世界的和平,而他们就是那些勇敢的小英雄。
面对孩子们这般激动又充满希望的模样,夏诗雨和宋雪颜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目光在空中交汇。
夏诗雨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无奈,还有难以言说的悲伤,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抱着小若若的手臂,指尖微微泛白。
宋雪颜的眼神则更为黯淡,平日里温柔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悄然消散在阴冷的空气中。
孩子们还不知道林枫已经彻底陨落的残酷事实,可她们这些亲历者又怎会不清楚,那所谓的“找土伯大人复活爸爸”,不过是镜花水月般的奢望。
正当两女满心纠结,琢磨着要以怎样的方式、在什么时候说出这个残酷的真相,才能将对孩子们的伤害降到最低时,一道微弱的光点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虚空中。
那光点极其黯淡,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却在这漆黑压抑的幽冥地狱里,显得格外突兀。
众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不约而同地变得警惕起来,夏诗雨将小若若抱得更紧了,龙昊和林晚晚也下意识地往前站了半步,挡在女眷和孩子们身前,眼神锐利地盯着那道光点,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然而,那光点并没有带来任何恶意,反而在众人的注视下,一点点缓缓扩大,光芒也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随着光芒的扩散,一朵形似莲花,却又散发着淡淡时间气息的花朵渐渐成型,花瓣层层叠叠,流转着朦胧的银灰色光晕,正是传说中的时间花。
“嗡嗡嗡——”
轻微的嗡鸣声响彻耳畔,如同蜂群振翅,又像是时间长河流淌的声音。随着时间花完全绽放,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花芯中缓缓浮现,身姿窈窕,衣袂飘飘,正是林梦儿。
“咿呀,是娘亲!”
小若若一眼就认出了来人,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刚才对爸爸的思念瞬间被见到娘亲的喜悦冲淡了大半。她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小脸蛋涨得通红,兴奋地朝着林梦儿的方向扭动着身子,恨不得立刻扑进娘亲的怀里。
夏诗雨见状,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小女孩放在地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同时,她抬手一挥,一道淡紫色的光幕凭空出现,光幕波动了几下,便化作一个小巧的空间入口,正是她的巫神空间。紧接着,林空和小沐沐两个小家伙从空间里走了出来,他们身上还带着空间里残留的淡淡灵气,与幽冥地狱的阴寒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恢复自由的小若若哪里还按捺得住,立刻迈着小短腿,屁颠颠地朝着林梦儿跑去,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幽冥大地上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充满了活力。
林梦儿脸上漾起温柔的笑意,眼底满是宠溺,她缓缓俯下身子,张开双臂,将扑过来的宝贝女儿稳稳抱进怀里。
她伸出白皙纤细、如同上好羊脂玉般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女儿软乎乎的腮帮子,指尖传来细腻温软的触感,让她心头一片柔软,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囡囡,有没有想娘亲呀?”
“咿呀…若若超级想娘亲呢!”
小女孩把头埋在娘亲温暖的怀抱里,使劲往娘亲身上蹭了蹭,小脑袋在她的颈窝里来回摩挲,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和温暖。
小女孩的智力尚未完全成熟,与人相处全凭本能的认知和纯粹的感觉,而爸爸和娘亲给她的感觉最为亲近,那是一种深入骨髓、无法割舍的特殊羁绊,来源于血脉的紧密相连。
“超级想是有多想呀?”
林梦儿笑眯眯地问道,眼神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她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动作温柔而舒缓。
“咿呀,有这么想呢!”
小若若抬起头,仰着胖乎乎的小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凑上前,在娘亲光洁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下,“啵”的一声轻响,带着童真的爱意,以此来表达自己对娘亲深深的喜欢。
另一边。
刚从巫神空间出来的林空和小沐沐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幽冥地狱的一切都让他们感到陌生而新奇,可这份新奇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浓浓的失落所取代。
他们俩东张西望,小脑袋转来转去,目光在人群中反复搜寻,像是在寻找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可是看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小沐沐的大眼睛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水汽,她抿着小小的嘴唇,委屈地皱起眉头,然后眼巴巴地看向身旁的宋雪颜,眼神里满是询问和依赖。
“妈妈,爸爸在哪里呀?”
那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听得宋雪颜心头一软,连忙伸出手,将女儿轻轻抱在怀里,用脸颊蹭了蹭她柔软的头发,声音温柔地安慰道:“沐沐乖,爸爸在土伯大人那里,我们晚点再去找爸爸,好不好?”
“哎呀…沐沐想爸爸了。”
小沐沐嘟着小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眼底的水汽越来越浓,声音里充满了失落,小小的身子也微微蜷缩起来,紧紧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像是在寻求安慰。
就在小家伙们都满心期待,以为晚点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爸爸时,抱着小若若的林梦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认真,目光缓缓扫过面前的四个孩子,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
“孩子们,你们的爸爸需要重塑肉身,这段时间不能打扰他,你们要很长时间才能见到他呢。”
“梦儿妈妈,要多久才能见到爸爸呀?”
林空立刻往前凑了凑,仰着小脸,急切地追问道,眼神里满是期盼,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爸爸了。
“大概两个月。”
林梦儿沉吟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模糊的大概时间,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可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
“两个月……”
小家伙们喃喃地重复着这个数字,脸上的期待瞬间被浓浓的失落所取代。
小沐沐的嘴巴抿得更紧了,眼泪终于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林空也耷拉着脑袋,肩膀微微垮了下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小若若虽然不太清楚两个月到底有多长,可看着弟弟妹妹们失落的样子,也跟着皱起了小眉头,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然而,林尘在感到难过和失落之余,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下意识地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夏诗雨妈妈和宋雪颜妈妈,发现她们的表情都有些黯淡,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眼神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悲伤,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沉重的情绪。
一瞬间。
林尘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眼神里的失落瞬间被震惊和恐慌所取代,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林空正好站在哥哥的对面,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哥哥情绪的极度变化,从刚才的失落瞬间转为惊恐,脸上的血色也褪去不少。
他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一个模糊的、不敢置信的想法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他猛地转过身子,看向抱着小若若的林梦儿妈妈,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犹豫:
“梦儿妈妈,我们的爸爸是不是……是不是……”
林空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剩下的那几个字像是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害怕听到那个残酷的答案,害怕自己的猜测变成现实。
林尘和林空在幽冥苦海当摆渡人的那几个月,见过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亡灵,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的场景,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
他们心智远比同龄人成熟,又怎会被三言两语轻易骗过去。
梦儿妈妈话语中的破绽,以及几位妈妈脸上难以掩饰的悲伤,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当林空说出这番话时,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般,原本就阴冷压抑的氛围变得更加沉重,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林梦儿,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期待,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敢置信,每个人都希望她能给出一个否定的答复。
龙昊和林晚晚始终保持着沉默,他们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凝重的神色。
孩子们的妈妈都在这里,这种关乎家庭核心的事情,自有她们来处理,有些话轮不到他们来说,他们能做的,只是在一旁默默守护。
“空空……”
宋雪颜看着儿子泛红的眼眶和颤抖的身形,心头一阵酸楚,想要开口安抚儿子的情绪。可是她刚抬起手,还没碰到儿子的肩膀,林空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般,猛地叛逆地躲开了她的触碰,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妈妈们这般反常的反应,已经让林尘和林空两兄弟彻底确信了心中的猜测——爸爸已经死了。尤其是渎神教主云逸在离开时说的那番话,此刻如同魔咒一般在他们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神界新帝从不做亏本之事,他又怎会如此轻易放林枫离开。”
是啊。
以神界新帝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爸爸。
他们之前的侥幸心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娘亲…若若是不是再也看不到爸爸了?”小若若虽然年纪小,可心思却极为敏感。
她看到弟弟们突然变得悲伤,甚至开始哭泣,再联想到妈妈们奇怪的神情和话语,小小的脑袋里也渐渐明白了什么。
她抬起头,看着林梦儿的眼睛,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和恐惧,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不会的。”
林梦儿轻轻摇了摇头,眼神无比坚定,她紧紧抱着小若若,认真地向孩子们保证道:“孩子们,梦儿妈妈答应你们,一定会救活你们的爸爸……”
此话一出。
四个孩子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救活爸爸”这四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击在他们的心上,这不就意味着,爸爸真的死掉了吗?
“哇——”
小沐沐最先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颊滚落,滴落在宋雪颜的衣襟上,浸湿了一片。
紧接着,小若若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凄厉而绝望,她紧紧抱着林梦儿的脖子,小小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嘴里不停地喊着:“爸爸…我要爸爸…呜呜呜……”
林尘和林空强忍着的泪水也终于决堤,兄弟俩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林尘双手捂着脸颊,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哭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自责;林空则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宣泄出来。
四个孩子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在空旷死寂的幽冥地狱里回荡,充满了令人心碎的悲伤,让在场的大人们都感到一阵心疼和无力。
宋雪颜等人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她们看着痛哭流涕的孩子们,心里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宋雪颜紧紧抱着哭泣的小沐沐,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哽咽着安慰道:“沐沐乖,不哭了,妈妈会想办法的,一定会的……”
可是她的声音也带着浓浓的鼻音,连自己都无法说服,更别说安慰悲伤的孩子了。
夏诗雨也想上前安慰林尘,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有的语言在这样巨大的悲伤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小家伙们彼此影响着,哥哥姐姐哭得越大声,弟弟妹妹就哭得越伤心,悲伤的情绪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开来,怎么也止不住。
夏诗雨实在看不下去,想要上前扶起蹲在地上的林尘,好好安慰他一番,可林梦儿却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阻止了她。
“让他们哭一会吧。”
“这段时间他们真的很累很勇敢,让他们发泄一下内心的情绪。”
林梦儿对着夏诗雨传音道。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眼底也泛起了淡淡的红血丝。
这段时间,孩子们经历了太多的危险和磨难,小小的年纪就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此刻让他们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也好过把悲伤憋在心里。
突然。
令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悲伤欲绝的林空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他通红着眼睛,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眼神里却充满了浓浓的愤怒。
他猛地转过头,愤怒地看向身旁同样在哭泣的林尘,二话不说,伸出手就狠狠推搡了林尘一把。
“都怪你!”
他的声音因为过度悲伤和愤怒而变得沙哑难听,带着歇斯底里的嘶吼:“爸爸明明给你保命底牌,你为什么不救爸爸,都怪你!”
林尘毫无防备,被他这么一推,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最终还是没能站稳,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冻土上。
“咚”的一声闷响,听得众人心里一紧。
他趴在地上,并没有立刻爬起来,只是一边大声哭着,一边用手背使劲擦着眼睛,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越擦越多。
他的声音无比哽咽,带着浓浓的自责和愧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我……我……都怪我……”
他没有办法反驳弟弟的指责,因为弟弟说的是事实。
当时在神界,爸爸陷入危机,他明明手里握着爸爸给的保命底牌,却因为过度紧张和犹豫,错失了救爸爸的最佳机会。如果当时他能果断一点,或许爸爸就不会出事了,这一切的悲剧,都是他造成的。
夏诗雨看着儿子摔倒在地上,心疼得不行,立刻就要上前去扶起他。
可林尘却像是察觉到了妈妈的意图,摇了摇头,拒绝了妈妈的搀扶。
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泥土,指尖蹭过被冻土硌得发红的脸颊,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他撑着冰冷的地面,缓缓站起身来,膝盖处的衣物因为摔倒被磨破了一角,露出的皮肤沾着褐色的泥土,隐隐透着血丝。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到他紧抿着的嘴唇,以及微微颤抖的下颌线,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自责与落寞。
与此同时。
悲愤欲绝的林空像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看着摔倒在地的哥哥,眼神里的怒火丝毫未减,可当他看到哥哥独自一人默默爬起来,那副狼狈又落寞的模样时,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
但这份挣扎很快就被浓浓的悲伤和愧疚所取代。
他其实也知道,不怪哥哥,可他实在太难过了,爸爸的离去让他无法接受,他必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而哥哥,成了他唯一的“目标”。
他猛地转过头,不敢再看哥哥的眼睛,也不敢去看身后三位妈妈那充满错愕和陌生的眼神。
那些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背上,让他感到无地自容。
他咬着牙,强忍着想要回头的冲动,迈开脚步,朝着幽冥地狱的远方疯狂跑去。
他的脚步踉跄而急促,每一步都重重地踩在冻土上,扬起阵阵细碎的土屑。
身后的哭声和大人们的低语渐渐远去,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耳边呼啸而过的阴风。
幽冥地狱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刮在他的脸上,像刀子一样割得生疼,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中的痛苦和绝望。
“妈妈,我去把弟弟追回来……”
林尘从地上爬起来后,缓缓抬起头,用袖子用力擦干眼角残留的泪水,声音虽然还有些哽咽,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抬起眼睛,看向夏诗雨,眼底的自责尚未散去,却已经多了一份作为哥哥的担当。
不等夏诗雨回应,他便转过身,朝着林空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的脚步不算快,却异常沉稳,每一步都踏在林空留下的脚印上,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弟弟的气息,追上他的脚步。
夏诗雨看着儿子毅然决然的背影,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喊住他:“小尘,等等……”可话到嘴边,却被林梦儿轻轻拦了下来。林梦儿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
“这两个家伙演戏呢,就让他们去吧。”
林梦儿的声音平静而笃定,她的目光追随着两个孩子远去的背影,眼底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这里是幽冥地狱,是土伯大人的地盘,没有他的允许,别说两个孩子,就算是大罗金仙也离不开这里。况且,以他们兄弟俩的感情,怎么可能真的反目成仇。”
宋雪颜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情。
她抱着还在小声啜泣的小沐沐,目光落在两个孩子消失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欣慰和心疼:“是啊,尘尘和空空从小就在苦海上相依为命,他们年龄就差几个时辰,从小到大几乎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感情比谁都深厚,若是如此轻易就反目成仇,未免也太低估他们了。”
“如果要说打,那也应该是小若若爆打弟弟才对。”林晚晚站在一旁,看着被林梦儿抱在怀里,依旧抽抽搭搭的小若若,忍不住开口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小若若。
只见她趴在林梦儿的怀里,小小的肩膀还在一抽一抽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滴落在林梦儿的衣襟上,浸湿了一大片。
她的小脸蛋涨得通红,眼睛哭得红肿,像两只熟透的桃子,嘴里还时不时地嘟囔着:“爸爸…呜呜…爸爸…讨厌弟弟…呜呜…都怪弟弟……”
小家伙的心思简单而直接,她从小就不太喜欢弟弟妹妹,总觉得他们抢走了爸爸对她的宠爱。如今,她好不容易才慢慢接纳了弟弟如今她已经接纳弟弟妹妹,可弟弟却把爸爸害死了。
小若若肯定会讨厌弟弟。
林梦儿知道林枫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这也是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此方前来便是压制小若若,担心黑暗小魔神将整个幽冥地狱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