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慎之开了整整一天的会,直到晚上九点多,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到位于京西某泉山的家。
专车在院子门口停了,他还没等下车,一名值班的工作人员就迎了上来,低声告诉他,刘骥才部长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吴慎之嗯了声,面无表情的下了车,迈步往院子里走去,脚步略显沉重。
工作人员本来是想抢着去开别墅的楼门,却被跟在吴慎之身后的秘书张策悄悄拉了下,于是连忙停下脚步,闪在了一旁。
吴慎之走到了家门口,忽然停了下来,略微思忖片刻,扭头对张策说道:“让骥才下来吧,陪我在园区里走走。”说完,便转身朝外面走去。
张策朝工作人员努了下嘴,示意赶紧去通报。然后和贴身警卫跟在吴慎之的后面,亦步亦趋的出了院子。
某泉山的园区和老百姓居住的小区,完全是两回事。
首先,这里是军事管制区域,有卫戍部队的战士24小时站岗巡逻,而且是荷枪实弹。未经允许,擅自闯入,立刻就会被逮捕,如果你胆敢反抗,可以直接击毙。
其次,这里非常大,大到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如果你第一次进来,估计会认为这里是一座森林公园。
京城的冬天,并不算寒冷,今年又是个暖冬,气温照比往年要高好几度。
虽然已是深夜,但外面却只是略微有些寒意。
吴慎之倒背着双手,缓缓的走在一条小路上。
得到消息的刘骥才一路小跑的追了上来,由于太过匆忙,没注意脚底,被台阶绊了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多少有些狼狈。
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夜宿的鸟儿,扑啦啦的飞起好几只,不远处正在巡逻的几名战士顿时警觉,立刻循声赶了过来,当发现是吴慎之后,赶紧闪在一旁,立正敬礼。
吴慎之微笑着朝战士们点了点头,径直朝前走去。刘骥才也追了上来,但领导没说话,他自然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而张策和贴身警卫则远远的跟在后面。
穿过这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半人工半天然的湖泊出现在眼前,由于气温不是很低,湖面并没有结冰,微风吹过,在水面上写成层层涟漪。
吴慎之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着高悬在半空中的一轮明月,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
刘骥才趁机将一条羊绒围脖递了过去,轻声说道:“老领导,晚上的风有点凉,您还是带上吧,别冻感冒了。”
吴慎之并没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不用,开了一天的会,脑子跟团浆糊似的,让冷风吹一吹,还能清醒些。”
刘骥才听罢,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默不作声的把围脖攥在手里。
“骥才啊,咱们认识多久了呀。”吴慎之突然问了句。
刘骥才毫不犹豫的回答:“十一年了,那时候,我还在刑侦总局当副局长。”
吴慎之点了点头:“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提拔上来嘛?”
“因为......我对您的忠诚吧。”刘骥才小心翼翼的说道。
吴慎之缓缓的转过身,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慢条斯理的说道:“忠诚只是一方面,其实,我更看重的,是你的能力。”
这应该算是句表扬的话,可刘骥才听了,额头上却顿时冒出了层冷汗,他用手擦了把,诚惶诚恐的说道:“对不起,老领导,我辜负了您的厚望了。”
吴慎之轻轻叹了口气:“你误会了,我并没责怪你的意思,其实,任何人坐到你这个位置,心态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我完全可以理解。”
刘骥才想了想,斟酌着说道:“老领导,您放心,我马上加大力度,保证......”
话还没等说完,就被吴慎之挥手打断了。
“我不是在催你,事实上,这也不是着急的事,我只是想提醒你下,一味的求稳,是会贻误战机的。”
刘骥才点了点头,沉吟着说道:“我倒也并非一味求稳,而是觉得目前这种僵持状态是对我们有利的,着急的应该是顾焕州,而不是我们。所以,在对待周海丰的问题上,就采取了比较温和的处理方式,通过前面几轮的试探,目前基本查明,只是林海在兴风作浪,这当然是个好现象,但我个人还是认为,不到万不得已,最好是不采取极端的行动。我们多拖一天,顾焕州面临的压力就会翻倍。”
吴慎之长长的出了口气,低着头,若有所思。半晌,这才又问道:“王大伟最近在忙什么?”
“他很活跃,伤势尚未痊愈,就披挂上阵了,这也从侧面说明,顾焕州手下可用之人并不多,蒋宏出事之后,他就只能让王大伟带伤出战了。”
“最近部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嘛?”
“暂时还算平稳,无非是高崇在暗中串联活动,但不足为惧,他自己的屁股都没擦干净,如果不是您拦着,我早就收拾他了。”
吴慎之笑了下:“高崇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之所以不动他,是因为目前不宜树敌过多,等搞定了顾焕州之后,再修理也不迟。”
刘骥才皱着眉头说道:“相比王大伟和高崇,我倒是觉得林海比较麻烦。”
吴慎之听罢,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的这句话啊,还真说到了点儿上,咱俩算是想到一起了。”
刘骥才顿时来了精神,说道:“之前,我一直忽略了林海,觉得他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但现在看来,也许是个错误。”
“不是也许,是肯定。”吴慎之缓缓说道:“他虽然是个小人物,但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一旦被顾焕州网罗至麾下,势必会为了自己的前程而豁上一切的。其破坏力巨大,且难以防范。”
“那您的意思是......”刘骥才试探着问道。
吴慎之微微一笑,突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研究过顾焕州的性格嘛?”
刘骥才愣了下,隐约猜到了这句话的含义。不由得笑着道:“我好像知道您想说什么了。”
一阵夜风吹来,吴慎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刘骥才见状,赶紧收住话茬,把围脖递了过去,这次吴慎之并没拒绝,伸手接过,围在了脖子上。
“那一年的月亮,也是这么圆啊。”他像是自言自语的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