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丝柯克不知道。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是独自一人,也总是独自一人。
她如同漫步在漫无边际雪原中的旅人,寒冷、饥饿、疲惫、痛苦…
她满身污泥,却一脸倔强地向前走着。
纷扬飘落的雪花遮不住她的双眼,冰冷过膝的雪层也挡不住她的脚步,她在万分痛苦中孤独行走了几百年,在身后留下长长的足迹,一步一步地走,度过了极端寂寞的一年又一年。
她不能停,因为身后是浓郁到化不开的阴影,它们在追逐她,不停地逼迫着她向前走去。
阴影化作漆黑的绳索缠绕在了她的身上,其中传来低声呢喃:“跑起来,丝柯克。”
“确保,不要留下任何活口!”
丝柯克奋力挣扎,扯断了所有的束缚,艰难迈出下一步。
“丝柯克姐姐…救我…”
“记住我说的话,丝柯克。将这份恐惧刻在心底吧。”
“为什么是你活了下来?”
带着再一次缠绕上来的黑色绳索,丝柯克艰难向前走着,带着满身的伤痕。
她迈着艰难的步伐向前挪动着,身上不断缠绕上漆黑的绳索,但她丝毫没有停留的打算。
她选择直面过去,却不会被过去所束缚,五百年了,这一步,等待了太久太久,她早该如此,去迎接一个崭新的未来了。
雪原很冷,彻骨冰寒,但冻不住丝柯克坚定的步伐,她机械地向前走着,眼神坚定,目光灼灼看着前方,因为她看到了,在雪原的尽头,有光。
一步,再一步,近了,越来越近了,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那唾手可得的温暖,在指尖触碰到那一抹微光的刹那,雪原消融,丝柯克恍然察觉到,自己来到了一片青青芳草地。
“怎么样,丝柯克,有成为一个乐观勇敢的人吗?”
温柔的女声回荡在耳边,芳草地在一瞬间仿佛经历了春秋冬夏,一切再一次陷入了严冬雪原。
那代表着梦魇的漆黑阴影就像是察觉到她的挣扎一般,不顾一切地涌了上来,就要将她淹没。
丝柯克浑身都被缠绕,包裹,她奋力挣扎,斩断一切,终于,遍体鳞伤的她瘫倒在地,掌心传来的是略微刺痛玛痒的触感。
草叶的触感,一切又回到了最初最美好的样子。
她用力喘息着,像是在庆祝自己的劫后余生。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略显陌生的声音:“喂,这里还不是终点吧?”
丝柯克猛然抬起头,看到了一名拿着熟悉乐器的白发少女。
少女弹唱起陌生又熟悉的歌谣:“生命绚烂,别被黑暗压垮。”
听着少女的歌声,无边的困意袭来,丝柯克只觉得眼皮沉重,就要沉沉睡去。
“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她顺从地躺在地上,缓缓合上双眼,眼眸中最后看到的,是横亘于天际的极光。
不知过了多久,在丝柯克的意识里,她应该睡了一觉,再次醒来,她看到了一只类似于仙灵的小小生物扑进了她的怀里,下一秒,她们融为一体。
萨菲尔和荧看到,在丝柯克与小仙灵彻底融合的瞬间,这片空间就开始变化。
被斩断的河流被不知名的力量连接了起来,由上游清澈的河水净化,下游的紫色河水也开始蜕变,一切都变得澄澈动人。
空间不再残破,岸边长出了草木,岩石浮岛也开始聚拢,形成了相对较大的浮空平台,河水如同自天而降,顺着天上的极光被注入眼前的湖泊,再顺着河道流往下游。
“这还真是…大河之水天上来啊。”萨菲尔轻声感叹。
荧点头,她没啥文化艺术的涵养,只会一句卧槽,所以还是不说了。
就在二人沉迷于眼前美景的时候,已经完成自己蜕变的丝柯克来到了她们的面前:“你们看过我的记忆了,对吧?
我曾经问过师父,弱肉强食是否就是宇宙的终极法则。
师父的回答是,并非如此,但是在缺乏秩序的世界里,没有下限的人往往更容易活下来。”
说着她看向萨菲尔,突然理解了萨菲尔所说的那番话。
“为了那个目标,甘愿放弃一切。”
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丝柯克觉得,萨菲尔大概,是个好人吧。尽管大多数时候她同样没什么底线,又不择手段。
荧则是评价道:“那不是真正的强大,力量永远不能代表正义。但是维护正义,需要力量。”
丝柯克微微点头:“所以在听完之后,我萌生出一个想法。有一天我要建立我自己的秩序,让当初的惨剧不会再次发生,让强权不再是世界的公理。”
“你走在了我曾经试图走通的道路上,这是一条艰难无比的路,而且不一定会成功。”萨菲尔神色莫名,只是看着丝柯克。
丝柯克也回看她:“你放弃了吗?”
“暂时,还没有。”萨菲尔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还没有放弃那个想法。
丝柯克闻言露出一抹浅笑:“既然你都没有放弃,那么在你放弃之前,我也不应该放弃。
菲莉格丝·缇娅·萨麦尔,我想与你一同建立那样的秩序,去建立弱者也能自由呼吸的秩序,你会接受我吗?”
丝柯克说出了一个对于荧来说无比陌生的名字。
萨菲尔略微错愕,但很快又重新镇定下来,如果是丝柯克的话,知道这个名字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她认识苏,认识艾莉丝,或许就是从她们谁那边听到的也说不定。
“我对合作伙伴的要求可是很高的。”萨菲尔没有立刻同意,但也没有拒绝。
丝柯克仿佛早就有所预料:“我知道,如果我可以击败我的师父苏尔特洛奇呢?他本身就是一切规则的破坏者,打败他,应该够资格了吧。”
“有梦想是好事,加油吧少女。”萨菲尔对于丝柯克燃起战意这件事还是比较高兴的,“看你这么有干劲,那么荧这一次的事,我来解决吧。”
丝柯克微微蹙眉:“你觉得我解决不了吗?”
萨菲尔微微摇头:“一个伪魔神而已,并不强大,但…既然他对荧出手了,我必然要去把场子找回来,你帮了我很多忙,这一次,合该我多出一份力。
不仅是这一次,既然已经达成同盟关系,我们便是共进退的好友了,以后你有什么困难,我会不余遗力地帮你,相应的,我遇到什么事,也会毫不留情地驱使你,做好准备吧。”
“还有我!”荧不甘寂寞举起右手,“虽然我还不是很强,但是,那些善良的事,正义的事,不是一个两个人可以做成的,多一个伙伴也多一分力量,不是吗?”
说着,她目光灼灼盯着萨菲尔,仿佛在说:你敢拒绝我就哭给你看。
萨菲尔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伸手把荧的头发揉成鸡窝:“我从没有把你排除在外过。”
三人一同离开了深渊裂隙,出现在了岩上茶室的房间之中,派蒙刚好推门进来,看到三人归来,她十分兴奋:“萨菲尔!我已经通知过了,夜宵开始准备,你们的事解决了吗?”
“已经解决了,接下来是夜宵时间。”萨菲尔伸了个懒腰。
打架之前当然要吃饱肚子了,等娜蒂娅让人把夜宵送过来,四个人聚在一起大快朵颐。
吃完夜宵的丝柯克十分淑女地擦拭了一下嘴唇:“时间差不多,该去应战了。”
“终于要跟他正面对抗了吗?”派蒙早就在期待报仇了。
荧也一脸的兴奋:“我已经等不及了,让他见识一下我们的实力!”
萨菲尔则是活动了一下手腕,算起来,确实有一阵子没打架了,她现在手痒难耐,渴望打架,试图找个对手来一发蓄意轰拳。
丝柯克本想提醒一下,对方消化了吞噬的力量必然变得比上次更难对付,但是考虑到这一次萨菲尔也会跟着去,她似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丝柯克选择了沉默。
四个人回到层岩巨渊,再一次进入了老地方。
一进入这里,派蒙首先就察觉到了与以往不同的地方:“雾散了。”
几人走到丝柯克被攻击到的平台,下一秒,空间一阵蠕动,一名扛着大刀的男子缓缓从扭曲的空间之中走出。
看到这个男子,派蒙露出了错愕的表情:“诶?等一下,那不是吞星之鲸曾经变出来的样子吗?他怎么也学会了?”
“极恶骑,苏尔特洛奇。”荧微微眯起眼睛,“也就是丝柯克师父的样子。”
派蒙有些恍然又有些不解:“这样吗?他…还有之前的吞星之鲸,为什么要变成极恶骑?”
萨菲尔倒是十分淡定:“听说过一句话吗?人无法想象出自己没见过的东西。
强大,在人的想象中是有极限的,特别是具象化的强者,他们见过的最强大的人就是极恶骑,所以想要变成强者,最终就会变成极恶骑的样子。”
丝柯克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是这样的,任何追求力量的智慧生灵,只要见过师父,都会下意识地模仿他的样子,以期获得和他相同的力量。
这就是他们能够想象的强大的极致。眼前这个人既然见过我的师父,又夺走了部分我的力量,变成这副模样也在预期之内。”
派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看变成了极恶骑的男人:“呜哇,仔细一看,还真有压迫力。”
“但是很可惜,他不是极恶骑,而我,也不会畏惧极恶骑。”萨菲尔上前两步,挡在了极恶骑的身影前方,一个人承受了全部的压力。
派蒙在后面给她打气:“加油啊萨菲尔,狠狠地教训他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抢别人的东西!”
萨菲尔微微点头,径直朝着前方走去,维罗妮卡悄然浮现,化作一面盾与一柄剑。
“唔…那是她的新武器吗?”荧歪了歪头,“为什么会有盾牌,她需要盾牌吗?”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极恶骑的身影察觉到萨菲尔靠近,直接挥舞起扛在肩上的巨剑朝着萨菲尔砸了过来。
萨菲尔架盾迎击,“砰!”巨剑砸在盾牌上发出一声巨响。
深邃的深渊之力形成的剑气试图破开盾牌的阻隔作用到萨菲尔的身上,但她手中的盾牌宛若天堑,硬生生截停了全部的剑气与能量。
不仅如此,在能量被截停的同时,盾牌甚至将它们全数吸收了。
盾牌边缘的纹路泛起一抹红光。
萨菲尔举剑敲盾,盾牌发出一声嗡鸣,随后整面盾牌都开始发出红光。
紧接着,她将剑往盾牌之中一插,再次敲击盾牌,随后拔出,虽然她的这一通操作荧一行人看不懂,但是她操作完发着红光的盾牌和剑看起来很帅,所以她们暂时没有发表意见。
接下来的战斗,萨菲尔并没有展现多少技巧,无非就是用盾牌格挡极恶骑的攻击,然后用宛如烧红的烙铁一般的剑进行反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场战斗将要如此持续下去的时候,细心的小派蒙突然发出了疑问:“那个人身上怎么在冒红光啊?”
“什么红光?”荧有些困惑,她没有察觉到。
丝柯克也微微蹙眉,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她闭上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眸中已经出现了一层朦胧的紫气。
随后,她也看到了小派蒙口中的红光,那酷似极恶骑的身影,身上确实有着红光,但并不是类似于强化状态的东西,而是一块一块的,分布在身体的各处,向外散发着幽幽红芒。
那种感觉很诡异,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想到了一个词:创伤。
“我也看到了!那是伤口吗?可是,为什么肉眼不可见?”荧也惊呼一声,刚才她通过元素视野没能看到,便尝试着使用了虚界力,果然看到了。
她们的对话自然不会躲过萨菲尔的耳朵,正在与极恶骑的身影缠斗的萨菲尔突然咧嘴一笑:“都看到了?那么恭喜你们,学会了击中模式。
接下来…”
在极恶骑因为劈砍动作又一次被格挡而陷入僵直的时候,萨菲尔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抹杀意。
手中的剑刃猛然刺出,直接击中了对方胸口的一处不可见的伤口,随后,她举盾顶开了对方的剑刃,垫步向前再砍两刀,刀刀命中伤口。
紧接着,她将剑刃插入盾牌,随后维罗妮卡突然变形,原本的剑开始延伸,盾牌也逐渐变得小巧,最后,整把武器化作了一个怪异的长柄武器。
萨菲尔抓住后面的长柄,摁下某个开关,位于武器顶部原本是盾牌的部位开始疯狂旋转起来。
在荧和丝柯克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疯狂旋转的电锯被萨菲尔直接按到了极恶骑身影的身上,一时间,火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