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说话的几个人,听见有人喊“妗子”,还是吃了一惊的,毕竟是四个大男人,外加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哪儿来的妗子吗?可看了看周围,除了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小姑娘在说着话,其他没有客人了,那小姑娘,是不可能是面前这孩子他妗子的。杜琳琳看了那孩子好久,才笑了起来,说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闹县政府的英雄小中行啊,还别说,你婶子张春香、张秋香,还真是你那个死鬼舅舅张光南的亲姐妹,叫我一声妗子,也没有错。不过,孩,我和那死鬼早就不是一家了,以后叫我姨姨,啊。”说着话,还不忘摸了一下张中行的小脸,说道:“跟你大,长的还怪像呢。”
张中行脸一红,说道:“没,没,没他了。人,还在公安局法医室里呢。”
杜琳琳当然不会关心张金灿是死是活,不过,对于绑架这种事,她还是有点稀奇的,她问了句:“小行,你爸,真的是被绑架吓死的?你就不认识那几个人,听说,又没有戴口罩,也没有戴面具什么的。”
“没,没,没,妗子,俺没有被绑架,是拉着俺爸到后山散心去了,是田县人民医院用错了药,把俺爸给治死的。”张中行的脸,更加红了起来,连连否认着杜琳琳的说法。
杜琳琳又笑了起来,说道:“我说呢,老家伙是不可能被吓死的,我可是听你姨春香说过,你爹,胆大的很,一下子都能给别人贷出去几百万,他这个信贷员,胆子够大的,不可能被吓死的。”说完,又摸了张中行的脸一下,嘀嘀嘀嘀地笑了起来,说道:“赶快把你爸的事,给说着了,落个大钱,也学学你哥,看看人家,如今可是大老板了。”杜琳琳说的,当然是张工行。
张中行的脸,红得跟布一样,胡小勇似乎听出来一些门道,急忙端着酒瓶过来,给他们一个个倒满了酒,自我介绍道:“我叫胡小勇,中州省电视台的记者,是张中行的哥们。能见到各位,真是幸运,来,我敬各位老前辈一杯。”说着,自己先干了下去。
一听说他就是胡小勇,就是在县政府门前闹事的那个记者,杜琳琳的眼光都有点迷离了,心想,告,告倒田县公安局,告倒陈建斌、李不饿,告倒庄雪飞,最好了,奶奶的,一个个靠着后台,人五人六的,倒是把老娘给晾在这儿了。
杜琳琳心里想着事,便要和胡小勇去碰杯。楚文革猛烈地咳嗽一声,站起身来,说道:“好,好,好,我们已经吃过饭了,再喝了胡记者这一杯,就散了吧。老哥几个,我们喝多了,胡说些啥,都忘球了,都忘球了。”说着,给杜琳琳使了个眼色。黑殿臣、马胜利也站了起来,杨炉生更是冷笑一声,说道:“胡记者,那些天大的委曲,如何没有付之报端啊?”
胡小勇还要说话的时候,黑殿臣他们已经起身离开了小店。胡小勇好像听到,他们几个中间,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放挂小鞭炮,听听响声还行,要是能炸死人,那才算怪事呢。”胡小勇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散了。
单说黑殿臣,与众人散了之后,总觉得楚文革等人说的事,有点意思,自己和苟正松打官司,是只会输,不可能赢的,因为苟正松掌握着田县煤炭局,任何有关煤炭资源方面的证明,赵彩霞都会给他出的。而想扳倒苟正松父子,首先要扳倒的便是赵彩霞,更有赵彩霞背后的赖孟之、朱清占、秦雪莉,甚至是李秀华、葛战营夫妻,这一点,以黑殿臣个人的能力,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而楚文革所说的,剑走偏锋,戳赵彩霞等人的聚众淫乱,申请对颍都煤业矿难进行复查,这两件事,虽说希望渺茫,但还是有的。当然,对于楚文革提出的用钱收买王五营、朱小五等人,探出实情。黑殿臣并没有立即答复,要知道,他的老本,快见底了,不可能再大把大把地往外扔票子了。
黑殿臣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见一下老朋友慎不言,他也知道,慎不言是个假半仙,不可能看准的,但他更知道,最起码从慎不言处,可以听到一些自己想听到的东西,尤其是田县煤炭系统内部的事,当然,也有可能是有关高层的。
或许二人还真有缘分,就在黑殿臣准备拦一辆黄面的上山的时候,就在澜沧学校门前,却意外地碰见了慎不言。其实,慎不言也是刚刚和唉声叹气的程发财那里喝了点小酒,不上不下的,正难受着呢,见到故人黑殿臣,先是感叹一番,二人便说着话,到了马建国老婆刘玉霞开办的那个小农家院。
刘玉霞不认识黑殿臣,可是却认识慎不言,知道他是王满仓校长的清谈客,也没有过多的客气,便给他俩安排了两个小菜,一个是慎不言爱吃的油炸蚕蛹,一个是油炸花生、醋泡花生两掺。慎不言笑了,说道:“玉霞,刚才叔喝了点,不能再喝了,看看王校长放到这儿的小米酒还有没?给俺老哥俩温上一壶,在你这儿占个座,闲聊一回。”刘玉霞客客气气地和慎不言说着话,给他们温酒去了。
黑殿臣叹了口气,说了声:“如今,连喝个小酒,也要蹭王主席的了,可悲啊。”
慎不言看了黑殿臣良久,轻轻一笑,说道:“黑总,我看未必,王校长分析了这几年的经济形势,预言一年之内,必有大变,你那个煤矿,死而不僵,气息尚在,怎么能说可悲呢?我问你,他苟正松父子再强势,现在,采到你的颍都煤业的采区来了吗?传言让你给煤炭局补偿八千万,有正式文件或者法院判决吗?”
黑殿臣摇了摇头,慎不言笑了,说道:“根基尚存,怎能轻言生死呢?黑总,如今便有两条路可保生路,第一,寻找合伙人或者投资人,东山再起。据王校长分折,最多后半年,全国能源形势将会来个大逆转,到时候,煤炭作为一种重要能源,会畅销甚至是短时间、分区域、分行业地断供,然后平衡推进三到五年,这是一个机遇期,黑总难道没有听说过,也没有准备?第二,退而求其次,把煤矿给盘出去,程发财那个小矿,尚有人出千万巨资购买,何况颍都煤业这样的大矿,以及向东开发,那片更大的下山煤层,呵呵,听说,再往东那座小山丘下,可是有铝石矿的,而这一切,不全都在你的颍都煤业采区吗?如果你真心出手,慎某愿意牵这个线,至少,三千万元以上。呵呵,黑总,到时候,你还不是挽起胡子喝蜜式地生活。”
黑殿臣当然也有心退出,把颍都煤矿出手,只是说道:“慎大师此言,莫非要作苟氏父子的说客?无论多少钱,他们的交道,黑某是断然不会打的,并且,我与他们之间的恩怨,是早晚要了结的。”
慎不言一听,哈哈大笑,说道:“他们,已经完蛋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半年之后,他们的日子,还不如你。我怎么也不会给他们扯捞这事的。至于你说的恩怨情仇,我只能这样说,杀一个人,未必亲自操刀啊。你把煤矿盘给更大的树,把你遮掩起来,把他们给干掉,不是更好吗?”
黑殿臣瞪大了眼睛,问了声:“谁,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慎不言笑而不语。刘玉霞已经端上了热气腾腾的小米酒,香气四溢,在春天的夜色里飘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