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琉璃世界,银装素裹的倚梅园里,玉蕊檀心梅竞相绽放,远远望去如红云飘动。
黛玉身着一袭猩红色的大氅,手上捧着景泰蓝平金手炉,花盆底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天寒地冻的,偏你要出来赏梅。自个儿的身子本就怕寒,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眉庄嗔了一眼黛玉,伸出手摸了摸黛玉的手和脸颊。
见黛玉的手不冷,眉庄才又开口说:“只陪你出来这一会儿,一炷香以后就得回宫去,可不能总纵着你。”
黛玉轻抿唇,眉眼含笑:“姐姐就是爱操心,我心里有数呢。难得这梅园的梅开得这样好,若不来看,岂不可惜。”
正说着,一阵寒风吹过,枝头的雪花簌簌落下。眉庄忙拉紧黛玉的手:“瞧这风,越发冷了。”
黛玉却似来了兴致一般,满脸笑容地飞奔到梅树下,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她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眉庄,眼中闪烁着调皮的光芒,娇声笑道:
“姐姐,你回头给我画张像,就照我这个姿势画。上次皇上赏的赵伯驹的《仙山楼阁图》我都送给你临摹了,这次你可得把我画成仙女一样才行!可不能抵赖说画不了。”
眉庄无奈地摇摇头,嗔怪着走过去:
“就你会使唤我,还偏说的有理有据,好不容易学个画画,时间全用在画你上了。”
“哎,瞧瞧,真真儿是有苦无处诉。某些人因着自己的孩子喜欢画画,美其名曰想要和孩子共同进步、共同成长,从我这儿不知搜刮了多少好东西。谁知现在,连给我画一幅小像都推三阻四的。采月,你来说,本宫该怎么办才好?”
说罢,黛玉还煞有介事地捏起帕子,轻轻按了按自己的眼角,仿佛真的要哭出来一般。
只听得梅林间传来一道温婉的声音:
“若真是如此,照妹妹来看,姐姐不妨打上门去,天天盯着她的孩儿学习。俗话说,父债子偿,于母亲来说也是一样。既然她不愿意,就让她的孩儿给姐姐画上一百幅,如此才可解了心头之恨呀!”
眉庄和黛玉回头,便见到柔嫔和婉贵人从梅树后走了出来。
今日的柔嫔,身着一袭丁香色的旗装,外搭一件杏黄色的马甲,整个人显得贵气而端庄;而婉贵人则是姜黄色的旗装配上蟹壳青色的马甲,更衬得她柔顺可人。
两人的衣衫颜色相近,再加上两人的容貌本就有些许相似之处,此时站在一起,宛如一对亲姐妹一般。
想来是因为宜修的缘故,勾起了胤禛对纯元的深深怀念,所以这两位近来在宫中可谓是风头无两,胤禛还把婉贵人也安排进了柔嫔的永和宫,此举倒引得六宫议论纷纷。
不过,这两人平素里的性子都颇为柔和。只是柔嫔由于出身世家,身上更多了三分高冷端庄之气;而婉贵人则相对来说更为倔强爽朗一些。
故而众人只是议论,倒没有传出什么太难听的话来
“前段时间淑妃娘娘身子不适,只是恰逢国丧,又临年下,嫔妾不方便前去探望,心中一直挂念。现下虽然已过立春,但天气依旧寒冷,娘娘出来赏梅,也要注意别着了凉。”
柔嫔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耳尖红通通,不知道是不是在寒风中吹得太久了。许是昨夜刚侍过寝,如初绽的桃花一般,粉面含羞地带着几分春色:
“正好皇上前几日赏了嫔妾一些东阿阿胶,若是和羊肉炖了,配上党参黄芪,不仅味道鲜美,养气补血更是极好的,比单吃补药都强些。晚些嫔妾便让语迟给娘娘送些去,娘娘可不要推辞嫔妾的一番心意。”
尽管柔嫔是宜修推荐入宫,入宫后也一直在帮宜修做事,但私底下给她黛玉倒是行过不少方便,所以黛玉也知道她是一番好心。
然而,尽管如此,黛玉还是一直觉得她这人很奇怪,那些没来由的好意让她摸不着头脑,偏又让她想要敬而远之:
“谢谢柔妹妹,可惠姐姐年前刚给本宫送了两盒阿胶。妹妹的阿胶若是在送到本宫这里,只怕是明珠蒙尘,着实有些可惜了。”
柔嫔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是嫔妾考虑不周,一时忘了惠姐姐是山东人,她能拿到的自然是最好的。嫔妾此举,倒是贻笑大方了。既如此,不如就让妹妹来做个东,下个月二月初二的时候,请姐妹们一同到永和宫相聚如何?”
婉贵人在一旁笑着打圆场:“姐妹们情谊深厚,你来我往的,都是一片真心最可贵。淑妃姐姐和惠妃姐姐最是好性儿,想来她们定然会给这个面子,前来捧场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眉庄和黛玉都觉得有些不好再推辞了。
毕竟现在距离二月初二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如果黛玉此时再以要养身子为由拒绝,似乎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更何况,之前黛玉已经拒绝过柔嫔的好意,若是这次再拒绝,恐怕会让柔嫔觉得有些难堪。
考虑到这儿,眉庄和黛玉对视了一眼,便答应了下来。
“昨儿个妹妹听皇上说,准噶尔前段时间不是要议和吗?好像他们什么新可汗要带上礼物来咱们大清觐见。都说准噶尔那多是高鼻深目的异域美人,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要进献什么绝色佳人来咱们这儿。”
“后宫不可干政,柔妹妹这话虽然和本意上和前朝无关,可到底也不是咱们后宫嫔妃该议论的。”眉庄折下一枝梅花,放在鼻边轻嗅粲然一笑,“不过就算真的有佳人又如何?还能越过妹妹去吗?”
一旁的婉贵人神色一动,微皱了眉毛又很快放松了开去。
想来是刚入宫,好不容易得了这人上人的位置不过几个月,自然是不愿意有新人来分宠的。
“惠姐姐惯会说笑,妹妹入宫这些年浮浮沉沉的,早都看清了,连孩子都不奢望了,只求能在后宫中安稳度日便罢了。”
“若是能得两位姐姐垂怜……那便是妹妹最大的愿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