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是卫太医刚熬好的安胎药,奴婢服侍您喝下吧。”
一碗浓黑色的药端到眼前,散发着浓郁的酸苦气息。黛玉抿了抿嘴唇,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她抬头,看着紫鹃对自己点了点头,心一横,便皱着眉把这碗汤药喝了下去。
紫鹃连忙把一旁准备好的蜜饯端到黛玉面前,提了点音量说道:“娘娘怕苦,快压一压吧。”
“哎呦呦,淑妃可真是看重这一胎,虽然怕苦味,可这安胎药向来一碗都不落地喝,到了这宫宴上都准点服用。这样的好福气,可真是让人羡慕。”
敬贵妃说着话儿,回身端着酒杯起了身,对着胤禛盈盈一笑:
“皇上,臣妾看到淑妃这般,便想起今日陪着忆欢到淑和公主那儿帮着打点嫁妆,心中不免欢喜。自从皇上登基,这些年有这么多孩子平安诞生,淑妃膝下孩子最多,如今又有了身孕,自然是第一大功臣。臣妾祝皇上福寿安康,祝淑妃这一胎可以平安顺遂,更祝我大清国运昌隆,千秋万代!”
说罢,敬贵妃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胤禛饮尽杯中酒,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落在了黛玉的身上:“这些日子政务繁忙,朕都没能抽出空来去永寿宫瞧瞧你。一切可还安好吗?”
黛玉抚着肚子,用手撑着桌沿羞涩起身行礼:“劳皇上一直记挂,皇后娘娘百忙之中也经常抽空来派人看望臣妾,托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福,臣妾与孩子一切都好。”
“快快快,快坐下。今日冬至家宴,不必如此多礼。”胤禛连忙让黛玉坐下,转身拍了拍宜修的手,“皇家子嗣昌盛,后宫和谐,皇后功不可没,这次家宴办得也是极好,辛苦了。”
“皇上谬赞,这都是臣妾该做的。后宫安稳,皇上才能无后顾之忧,安心处理朝政。”宜修谦逊地笑着,把自己握紧的拳头藏在宽大的袖子里。
这些日子以来,宜修一直心系九阿哥的病情,心力交瘁,几乎足不出户,天天守在九阿哥的身边,甚至连晨昏定省这样的日常礼节都大幅减免了,更无暇顾及其他妃嫔。这些年她在黛玉这碰了这么多钉子,眼下又有酷似纯元皇后的婉贵人入宫,她哪里有什么心思派人去看望黛玉?
这分明是在上眼药嘛!
宜修的目光转向黛玉,脸上的笑容却愈发亲切,毫无瑕疵:
“淑妃妹妹有孕在身,更是要好好养着。宫中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新生儿降生了,这孩子可是咱们皇家的宝贝呢!”
正是因为宜修甚少出门,黛玉和眉庄几次想要找些机会,却始终未能如愿。无奈之下,只得拖到了今日的冬至家宴上。
“皇后娘娘贤淑大度,六宫同被恩泽。希望九阿哥也能早日康复,臣妾的八阿哥和十阿哥,都等着和九阿哥一起玩呢!”
腹中慢慢升腾起疼痛,起初好像只是平日里来月信一般单纯的坠胀,然后逐渐变成拉扯时的酸痛,又逐步镀上了一层针刺的尖锐,如同旋风一般呼啸着打起卷来。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紫鹃一脸惊恐地看着黛玉,只见她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顺着脸颊滑落,妆容已然被汗水冲花了。若不是有那唇脂遮掩,恐怕她的嘴唇早就苍白如纸了。
而黛玉已经疼得说不出整话了,她试图张嘴,却只传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声。
虽然早知会如此,但看黛玉如此,紫鹃心里还是一阵阵地疼。她横冲直撞地冲到了歌舞之间,扑通一声跪在了殿中:“皇上,我们娘娘动了胎气,现下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还请速速传太医,送娘娘回永寿宫啊!”
殿中顿时有些慌乱,乐师舞女都停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面露出惊讶和担心之色。
宜修心中意外中夹杂了几分暗喜,面上却装出焦急的样子:“淑妃妹妹这是怎么了,快去传太医,再传轿子来!”
“奴婢多谢娘娘!多谢皇上!”
紫鹃重重地磕了两个响头,和赤鸢一起小心翼翼地扶起黛玉。
就在这时,眼尖的月贵人突然尖叫一声,伸着手指着黛玉身后的血迹:“呀!淑妃娘娘见红了!怎么会这样!”
“直接把淑妃带到后殿,先不要挪动了!”胤禛抬起手,一脸阴沉地说道,朝着苏培盛使了个眼色。
刚喝过安胎药就动胎气?傻子也看得出这里有问题。
卫太医匆忙赶来,一番诊治后,脸色凝重道:“皇上,微臣医术浅薄,淑妃娘娘这胎……已然是保不住了。根据脉象来看,娘娘应该是服用了什么活血的东西,所以现在出血不止。只能用药尽快止血,排出剩余胎毒,以免伤了娘娘的玉体啊!”
黛玉眼泪夺眶而出,腹中的疼痛使得她眼前发黑,她只得死死抓着胤禛的衣袖,声音微弱:“皇上……皇上……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黛玉还欲再说什么,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翻天覆地的疼痛淹没,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血腥气在熏香的味道下逐渐淡去。
气息可以淡去,但逝去的生命却再也回不来了。
苏培盛领着正在用手绢擦着手的卫临走进了暖阁:“皇上,太医已经查过,淑妃娘娘桌上的杏仁露里有问题!”
卫临走上前:
“皇上,经微臣检测,娘娘的杏仁露是里被有心之人掺了桃仁。因着娘娘害喜得厉害,而且娘娘本来体质就偏寒凉,故而微臣在娘娘的安胎药中加了桂枝,这在太医院的记档里一查便知。杏仁润肠平喘,与辛热的桂枝搭配本是极好的,故而娘娘近期一直在服用杏仁露。
说到这里,卫临稍稍停顿了一下,加重了音调:“然而,如今杏仁变桃仁,这桃仁活血化瘀,与桂枝搭配功效翻倍,再加上娘娘身子本就寒凉,哪里禁得住这样热的药性!故而……还请皇上恕微臣医术不精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