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元旦的晨光刚漫过梨花镇的水泥路,刚出狱的丽丽站在了街上标识性的建筑物里,这里曾是我们美好未来憧憬的起点,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丽丽摸了摸冰凉的手,指节因为紧张泛白,刚坐下就追问三位亲人的去向。
丽丽的姑姑,就是三哥的岳母、三嫂美君的妈妈,围裙上还沾着面星子,从敬老院的厨房里跑出来了。她充满悲伤地说:“丽丽,你可来了!你爸、你大伯,唉,他们都不在家呢。”她话说到一半往院里瞥了眼,声音放得很轻:“快一个月了,常书带着你爸和大伯去bJ治病了,说是托人找了专家号,那边医院设备好。”
“治病”两个字像块冰碴子扎进丽丽心里。大伯——大柱叔更是打她记事起就咳嗽,每到冬天就喘得靠在门框上才能站稳,却总把家里仅有的几颗冰糖留给她润嗓子。她在里面的十五年,每次家书从来只说“家里一切都好,你安心改造”。
丽丽猛地站起身,扒着门框就想往火车站冲,可刚迈出门就僵住了——她连身份证都没有,别说去bJ,连县城都出不去。眼泪一下子涌出来,砸在冰冷的门槛上,碎成一小片湿痕,混着屋檐滴落的雪水,晕开浅浅的印记。
“武喜哥,我要去bJ找我爸、大伯,还有……”丽丽急得话都说不连贯,从口袋里掏出假释证明,“可我没有身份证,买不了火车票。”
武喜哥看了看丽丽通红的眼睛,当即掏出手机说:“小张,立刻去户籍科协调,给我妹妹办加急临时身份证,争取今天搞定!”
在大家的关心下,在我养母的催促下,大家急忙又开着车去了县城。
武喜哥亲自陪着她去户籍科,拍照时摄影师特意调亮了灯光,说要给“刚回家的姑娘拍精神点”。不到二十分钟,临时身份证就递到了她手里,塑料卡片还带着机器的余温,照片里的她剪着齐耳短发,眼神虽有拘谨却透着光,和1997年那个扎马尾的姑娘判若两人。
走出公安局大门时,武喜哥塞给她一兜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有几顿没有吃饭了,垫垫肚子。”栗子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烟草味,让丽丽想起小时候过年,我们挤在灶台前烤栗子的日子。
回到城河边的家时,艾英正站在门口等着呢,她手里拎着个粉色的手机盒子,看见丽丽就快步迎上来,把盒子塞到她手里:“丽丽,这是给你的,里面存了常书和你爸的号码。我知道你急着去bJ,衣服我也给你收拾好了,都是新做的棉袄棉裤,bJ比咱们这儿冷。”
丽丽很是激动地抱着艾英,无声地哭着,流着泪。艾英拍着丽丽的肩膀,小声地趴在她耳边说:“为了丽书的未来,他的户籍已经落在我的名下,从法律上来说,我是丽书的亲妈,为了丽书,咱要快乐起来,坚强起来。”
丽丽紧紧地抱着艾英,小声地说:“谢谢,谢谢,谢谢,你的事儿,咱妈(我养母)都给我说了。”
这时,平元和孩子们都来了,外甥们一起叫着:“四妗子好。”
丽丽有点不知所措了,看着一群大小伙子和漂亮的小姑娘们,只是仔细地看着笑着。
大姐的儿子宋进步指挥着大家站好,开始了自我介绍。
丽丽听着他们的介绍,笑着流着眼泪。
轮到平元了,他笑着说:“丽丽妈好,我爸爸是常书,我妈妈是艾英。”
平平有点害羞且好奇地说:“丽丽妈好,我爸爸是常书,我妈妈是张帆。”
格格做到丽丽跟前,牵着丽丽的手,笑着说:“丽丽妈,你真漂亮,我爸真有眼光。我爸爸也是常书,我妈妈是李帆。”
丽丽擦着眼泪,蹲下身子,把平平和格格抱在了怀里,颤抖着身子抽泣着。
艾英轻轻地拍了一下丽丽,丽丽送开了手。
艾英把已经装好卡的手机递给丽丽,并教给她如何使用。“你给常书联系一下吧。”艾英轻柔且充满怜惜地说。
丽丽颤抖着手拨通了我的手机,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我接起,“丽丽?是你吗?”丽丽咬着嘴唇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哭出声。
我急了:“丽丽,大柱叔和二柱叔都挺好的,医生说问题不大……”我絮絮叨叨着,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影。
“我马上来bJ。”丽丽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哽咽着,“等我。”挂了电话,养母已经把收拾好的行李拎到门口。
艾英开车送丽丽去火车站,路上艾英一直在说我在bJ的情况,说我把两位老人照顾得很好。
进候车室时,广播里正播报着去往bJ的列车开始检票。丽丽回头望了一眼,艾英还站在门口挥手。
检票员接过她的临时身份证,看了眼照片又看了眼她,笑着说:“新年第一天去见亲人啊?真喜庆。”
踏上火车的那一刻,车厢里的暖气裹着泡面的香气扑面而来,丽丽找座位坐下,邻座是个抱着孩子的阿姨,给了她一颗水果糖。她摸着口袋里的手机,想起当时我给她买了部传呼机,说“有事就呼我,我立刻回电话”。如今传呼机早就成了古董,可这份牵挂却一点没变。
经过一站又一站,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车厢里亮起了暖黄色的灯。丽丽剥开那颗水果糖,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和小时候我给她买的水果糖一个味道。邻座的阿姨看着她手里的帆布包笑:“姑娘,去bJ见对象吧?看你急的。”丽丽点点头,望着窗外掠过的万家灯火,每一盏灯里都藏着团圆的期盼。
火车在铁轨上疾驰,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像一首节奏明快的歌,丽丽知道,这歌声会载着她穿过黑夜。
丽丽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我发来的短信:“丽丽,我在出站口等你,带了件军大衣,别冻着。”
她攥着手机,脸颊发烫,就像1997年那个春天,我们牵着手准备结婚。
火车在夜色中疾驰,载着丽丽十五年的牵挂,也载着满车的温暖,奔向那个有亲人在的城市。
火车过了黄河大桥,远处的北京城区已经亮起了璀璨的灯火。她把脸贴在车窗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城市轮廓,心里的牵挂和期待像涨潮的海水般满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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