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昨晚在淮南王别院休息的如何?可在皇陵找到想要的东西,若是没有朕派人继续帮国师大人寻找。还有这宫中可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若是有需要,朕这就安排人给国师大人换,换到国师大人满意为止。”
当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敬文帝的脚还没有踏进宫殿大殿,一连串话就已经问出来,做皇帝做到这份上,温黎当真是闻所未闻。
若是大臣在此,心中一定会大骂皇帝昏庸,被郁眠这妖孽国师迷惑至此,毫无皇帝威严。
跟在皇帝身后的皇后,第一次见皇帝在郁眠面前这般模样,就算夫妻多年,知道陛下性子不是稳得住的,也没想过会如今日这般不要脸面地讨好国师。
皇后做不到皇帝这般拉得下脸面,又与郁眠不熟,却又确实期盼郁眠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能让她怀孕生子,故而尽量柔和着脸,把目光放在郁眠身边的女子身上。
早早就瞧见这一抹瑰丽飘逸的云霞,凑近了看,这衣裳好生熟悉。
当初,外邦古国进贡时,她也在国宴现场,有幸见过一眼,身为女子,见了件巧夺天工的衣裳,心中自然想要穿上一穿,宫中见着这件衣裳的女子大多是这样的想法。
可惜陛下当年并不得宠,最后先帝赏给了当时刚立功又极为受宠的淮南王,淮南王王妃生前没穿过,小郡主也没穿过,如今穿在另一位女子的身上,也不知还挂念这件衣裳的贵妇人和贵女们知道是何想法。
皇后如今富有四海,好东西也见多了,这一件衣裳还是出挑,也是因为没得到过,依旧印象深刻。
乍一看间,眼前一亮,这衣裳仿佛是为这女子所织就,就该穿在这女子身上般,云一样的衣裳,就该配花一样的容颜。
皇后很难想象这衣裳穿在别人身上会是什么样子,甚至在自己身上也不行,见了这姑娘穿着,她往后再对这衣裳念念不忘,也不因没有穿过,而是衣裳与穿这衣裳的人相得益彰的惊艳。
皇后的目光柔和,不灼热,恰到好处的守礼,还带着欣赏,所以哪怕皇后一直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不曾移开过,温黎也不曾感觉不舒服。
郁眠将她打扮的太出众,皇后也是女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她这身装扮有兴趣也正常。
温黎安安静静的当花瓶,完全不在意敬文帝一箩筐的话。
皇后终于意识到这小姑娘确实像外间传闻的那样神智不清。
皇后想要跟温黎说说话的想法,只能遗憾作罢,不过对这小姑娘有几分眼缘,或许是念念不忘的衣裳穿在恰如其分之人身上的巧合,或是小姑娘讨喜的容颜,又或是多年无子,又甚至为了跟郁眠牵上关系。
反正皇后挺喜欢这姑娘的,又恰好郁眠终于在敬文帝一箩筐废话后,准备给敬文帝把脉医治,已经知道敬文帝身上什么毛病的皇后,主动提出带温黎出去逛逛再回来,就算是神智不清,有些个话,有些个事,不适合小姑娘家在场。
郁眠摸着敬文帝脉象的手收了回来,看向说出此提议的皇后。
那样漠然的目光,身为一朝皇后,心中也不由生出丝丝缕缕的寒意,可能是刚进来时见这位郁神医相貌堂堂,面容含笑,忽略了这位的过往事迹。
皇后终于有些体会到皇帝为什么这么敬重又畏惧郁神医,不仅仅是因为想要治病那么简单。
敬文帝自是不舍得皇后受惊吓,又担心郁眠多想,想要替皇后遮掩一番,混淆过去。
郁眠目光挪向了温黎,“皇后娘娘思虑周到,郁某为陛下治这病,她确实不适合在场,只是她身上病症未除,麻烦皇后娘娘多多照顾。”
敬文帝张开的嘴闭上,甚为尴尬,只因这病确实难以说出口,这姑娘不在,他也好直接问些心中埋藏许久,关于这病症的问题,之前是因为郁眠太重视这姑娘,这又是郁眠的地盘,不然他巴不得所有人都不在场,才能维护住这张岌岌可危的老脸。
“国师大人放心,本宫一瞧见这姑娘就亲近,自然会好好照顾姑娘。”皇后默默松口气,得体的回以微笑。
温黎也嫌弃坐在这听郁眠给这皇帝治那遮遮掩掩的不育之症,不过郁眠同意皇后这个陌生人带她出去,温黎有些意外。
郁眠面容含笑的对温黎叮嘱,“去吧,皇后娘娘对皇宫比我们熟悉,跟皇后娘娘出去我放心。”
这话说得温黎不信,你要是真的放心,那跟上的宫人,笑面虎般威胁模样总不是装出来唬人的,想想还真是唬人,唬他们三。
皇后原先还镇定自若,如今手心冒汗,忽得有点后悔提出这建议,如此重视,若是真出什么事情,那可就将这手段了得的国师得罪了。
不过事已至此,自己提出的建议,又在国师的眼皮子底下,身为一国皇后总不能当场反悔,皇后抿着得体的笑,在郁眠的注视中走出大殿。
殿外,温黎清晰地听见皇后轻轻舒了口气。
在郁眠手下,没谁能顶得住。
出了大殿,微风拂过,没有郁眠,皇后看着身边娇憨的美人,那丝丝后悔瞬间烟消云散,不过在安全上更上心些。
“姑娘,宫中可赏之处众多,随本宫前去。”皇后娘娘不把温黎当作一个病人看待,温黎对这位温柔大方的皇后有了一丝好感,当皇后伸手牵着她的手引路时,两人间看着倒也和谐。
皇后像是回到牵着幼妹出游那年,她还年轻,徜徉在花红柳绿,碧水蓝天,亭台楼阁间,一连几日对陛下病况的担忧,对未来没有子嗣的迷茫,皆抛诸于脑后。
如此放松,是因为对温黎有眼缘,还因为接触后,温黎就像一张白纸,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人性,因这一点皇后惋惜,又愈发对温黎亲近友好。
拉着温黎逛了好些宫中去处,因为温黎不说话,皇后的话变多,介绍着眼前所见,如数家珍, 温黎倒觉得她不像是少女,皇后更是像是闺阁中烂漫的少女,不过两人都不介意彼此这般,也都得了趣处。
一连逛了半个时辰,皇后不舍得送人回去,又在一处水榭安排一桌席面,带着温黎说说笑笑吃吃。
温黎在这个世界已经成功进化为废人,享受着废人的快乐。
皇后看着郁神医手下一点一点将总结出来的温黎喜欢吃得食物送到她嘴边,一路看来这姑娘手脚并无问题,郁神医竟也不锻炼这姑娘自己用饭的能力,皇后摸摸自己的肚子,忽然有些羡慕,只盼着将来有这么一个如雪雕琢的女儿, 她也要像郁神医这般如珠如宝的对待。
皇后虽心动想提前上手练练,但她自知这不是她可以练手的对象,只夹了郁眠手下多夹得几道菜放进小碟中,又推荐了几道,让郁眠手下送与温黎吃。
温黎跟在温柔美丽的皇后身边,吃吃喝喝玩玩不比在郁眠身边差。
天色渐暗,皇后才不舍地送温黎回去,宫中寂寞,陛下妃子不多,但终究身份相隔,又有着竞争关系,皇后与她们处了这么多年,还不如这一点点时间里与温黎亲近,送回去后就想着有时间再接温黎出来游玩。
温黎也有此意,天天待在宫殿有什么乐趣,但她不能说,只能靠皇后娘娘出力喽。
“回来了,可曾玩得尽兴?”温黎才被宫人伺候着散了发,郁眠就从门外步伐从容地走进来。
尽不尽兴,你安排的人早就报告给你了吧!
郁眠拿过宫人手中的梳子给她通发,“听说你今日多吃了一碗饭,多走动走动对身体好,这几日我让皇后日日陪你玩好不好?”
温黎生出一抹警惕,他能这么好心,让皇后陪她,他去干什么?
温黎瞬间想到除了给皇帝看病,那就是制作药,听白日里的意思,还要拿皇帝试药。
郁眠接下来没说什么,给她通完发,让宫人领着她去沐浴,再出来时,郁眠的身影早已不见。
温黎完全确定郁眠这是去研究蛊虫制药。
躺在床上,帐幔遮着,身边又无郁眠,温黎没有必要伪装,在床上辗转反侧,也没等来郁眠,郁眠这是迫不及待,日以继夜研究啊。
温黎醒来时,日头已高,昨晚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本以为身边该没有郁眠的身影,却摸到一副温度不高的身体。
郁眠闭着眼睛抱着她,像是抱着一个抱枕,察觉到动静,又抱紧了些,“昨晚睡得晚,再睡一会。”
高看你了,郁眠,还以为你当真要废寝忘食,熬了一夜,瞬间打回原形,还睡上懒觉了。
温黎稍稍放心,这速度,她应该还能争取几日时间。
温黎动弹不得,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
郁眠蹭了蹭,突然又开口,困意中还带着点笑意,“告诉你个好消息,药已经炮制差不多,再过一日,实验过后,就拿与你吃,总共不超过三日,也不枉费我熬了一夜,这样的速度,你要是听得懂,是不是很高兴?”
温黎:……
高兴个屁。
一边给皇帝看病,一夜把药研究好了,之前说的要炮制好几日是诳她的吧!
温黎此刻无比希望郁眠是个庸医,可惜他不是。
“所以你也不用跟皇后出去,这几日我不忙。”郁眠轻笑出声。
温黎:……有什么好笑的。
用过早膳亲自过来接人的皇后娘娘吃了闭门羹,得知温黎还没醒,今日不出门的消息,皇后娘娘的脸色不是被毁约的生气,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传达谷主消息的宫人意会到什么,皇后娘娘这是误会自家谷主对神智不清的姑娘做了什么禽兽的事?
宫人很想给自家谷主解释,但是这事吧,皇后娘娘没说,他们也不好说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娘娘带着误会离开。
宫人:……他们谷主虽然嗜血好杀,却绝不是好色之辈啊……谷主您名声不保啊……
另一宫人,对望安抚,一切都在不言中:放心,咱们谷主也没什么名声,添这一项也不怕,况且谷主对姑娘该看得看了,怎么说都不清白,你啊,少管闲事。
瞬间意会的宫人:……
温黎不知皇后娘娘误会了什么,被郁眠那一番话弄得再没睡着,可又被郁眠拖着躺在床上,直到温黎的肚子一声响,郁眠终于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对着温黎无辜的眼神,盯着她咕咕响的肚子,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起身后又拉着温黎起身,两人洗漱完一起用了早膳。
吃过早膳,郁眠拉着她在宫殿的庭院树下,让人摆了个榻子躺下,郁眠枕着一只手臂,微闭着眼睛假寐,一只手还拉着温黎半躺在他身上,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她没有梳成发髻的发丝,两人发丝都松散着。
“嘶……”郁眠皱着眉睁开眼,垂眸盯她。
温黎不为所动,手中攥着几根乌亮的发丝,都是郁眠精心保养出来的。
郁眠抿着唇,拉着她头发的手松松紧紧,最终还是没在她头上薅下几根,纯粹不想下回梳发髻时不好打理。
郁眠再次闭上眼睛,手上迅速揪出温黎手中几根长发,让其自然飘落在地,眼不见为净,顺便将她的手扣在掌中,不能再逞凶。
有郁眠看着,她没找到药,反正郁眠身上她摸遍了也没找着,嗡嗡的蛊虫声也没了,应该放在别处。
眼看着第二日下午,温黎还是没有发现,敬文帝倒是兴致冲冲来了。
“国师当真神速,这么快就已经将药制好了。”敬文帝满眼期待。
温黎:……试药地来了……
只是她与敬文帝病症不同,难道这蛊虫制得药治不育的同时,还能治她的病症。
毫不相关的两者一联系,温黎人有点麻。
那边敬文帝已经按照郁眠的吩咐,兴致冲冲地撩起衣袖,伸出了胳膊,期待地看向郁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