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瘸子对陈三爷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玉面小飞龙——做事无底线——专踢瘸子那条好腿”上,当年陈三爷和郑小俊夜袭北平,当天晚上首先遇到的就是张瘸子,给张瘸子那条好腿来了一脚,疼痛钻心,差点死过去。
现在张瘸子冥冥之中感觉自己似乎要倒霉。
上了年纪的人最忌讳长途跋涉,尤其出远门,水土不服,容易出事。
他虽然刚50出头,但由于妻妾太多,掏空了身子,身体素质极差。
这样的身躯,禁不起折腾啊。
应了那句老话“老怕帝旺少怕衰”,人过五十,走羊刃大运,那就要小心着点哦。
但皇军下令,他不敢不从,只得燃香三炷,祈求平安。
此次出行,他要带上七和尚、王钢蛋、锯锯齿、刘歪歪、二聋子,还要带上杨五爷。
但杨五爷癌症晚期,去不了了,总是咳血,维持会特批,否则一出海万一出了意外,特别不吉利。
这是张瘸子的基本班底,他怎么全带上了呢?不留个看家的吗?
这正是张瘸子的毒辣之处:要死一起死,我回不来,你们也别想回来!
甭想着我客死海外,你们继承我的家业、女人、皮裤衩,没门!
我防不了外人,我能防得了自己人!
我这家业被谁抢去,都不能落入你们几个人手中。
自己人最较劲,自己人最见不得自己人好。
猜忌、防备、使坏、拆台、打压,都是针对自己人。
美其名曰:我带着大家一起出去走走、出去看看,咱们一起做一次大买卖,你们都是我的心腹啊,有这机会,必须带着大家历练。
刘歪歪首先表示拒绝:“大哥,我嘴歪,不便出国,怕给国人丢脸。”
张瘸子微微一笑:“我还腿瘸呢,他还是聋子呢。”说着一指二聋子。
二聋子现在一点都不聋了,忙道:“大哥,我也不便随行,我耳聋眼花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还不去了。”
张瘸子脸一沉:“放肆!多么好的机会,别人想去我还不给他这个机会呢!你看看钢蛋、锯锯齿,他们多么踊跃,多么亢奋!”
王钢蛋立马萎靡地说道:“大哥,我也不想去,我虽然叫钢蛋,但我怕水,水多金沉,长时期坐船,我怕受不了。”
锯锯齿一拍胸脯:“你们都别去了!我跟大哥去!真是的,给你们机会你们不中用啊!”
“好!”张瘸子一拍大腿,“还是小齿最洒脱,我没白疼你!”
锯锯齿一笑:“其实吧,大哥,我非常想去,但我老母最近身体不好,我需要照顾她,俺家兄弟三人,轮流照顾老人,这个月正好轮到我了,我是非常想陪您去,但中华孝道……”
“够了!”张瘸子勃然大怒,“哪个再说个不字,我就毙了他!毙了就不用去了!”说着,把腰间的配枪拔出来,啪地拍在了桌子上。
瘸哥的气势上了来。
慈不掌兵,作为黑社会老大怎么能没有脾气呢,没有脾气镇不住场子:“再敢哔哔,对这把枪说话!”
众人低头不语。
“二聋子!”张瘸子一喝。
“在!”
“今晚收拾行囊,把该带的都带齐了,皮衣、皮裤、皮裤衩、皮帽子,一样都不能少!还有我经常吃的治腿疼的药!”
“是!”
“歪歪!”
刘歪歪上前一步:“大哥请吩咐!”
“你把嘴对着我说话,否则我听到的都是东墙的回音,太干扰了!”
“是!”刘歪歪将脑袋扭了45°,脸朝西,嘴正好对着张瘸子了。
“明早去维持会驻屯军办事处交接机票,南苑机场集合!”
“啊?!大哥,还坐飞机啊?不是坐船吗?”众人齐呼。
“先坐飞机,再坐船!”
“天呐!”众人集体惊叫,“俺可不坐飞机,太危险了,飞上去再掉下来?”
张瘸子冷冷一笑:“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刘歪歪痛苦地说:“大哥,我嘴歪,坐在飞机上空气不贯通,风从我耳边刮过,到不了我嘴里,我容易缺氧,容易晕机!”
“放屁!你不会侧躺着吗,让嘴朝上!别啰嗦了,别让我急眼!”
“是!”
王钢蛋担忧地说:“大哥,我身材太圆了,坐飞机会不会漏下来?钢蛋只是个名字,我硬度绝对不够,如果万米高空掉下来,我就……”
“我呸呸呸!还他妈没出发呢,你就说掉下来,你嘴里还能不能说句吉利话?”
锯锯齿一拍胸脯:“大哥,我不怕,我锯齿稠密,我能挂住,是生是死,全凭天命!”
张瘸子不耐烦地吼道:“没有死的事!就是坐趟飞机,不是让你们上刑场!”
“是!”众人齐呼。
“你怎么不说话?”张瘸子把目光投向七和尚。
七和尚一直沉默不语,此刻潸然落泪:“大哥,我……容易抽,我虽然抽这个毛病已经好了好几年了,关键是这几年我都没见过陈三,没有刺激,就没有抽搐,没有遇见,就没有伤害,没有杀戮,就没有买卖,珍惜生命,远离皮草……”
张瘸子都听懵了:“你他妈叨逼什么呢?”
“大哥,我怕啊——”七和尚哇哇大哭,“您说此行可能碰到陈三,我是真不想见他啊,上次我在茅房拉屎,深更半夜,他突然出现我眼前,让我夹断,站起来说话,那一刻,我冷气攻心,两头受凉,大肠和心脏一起颤抖,我的魂都吓出壳了,我就是从那晚做下的病,时好时坏,如果此次下南洋,见到陈三,我恐怕就会抽死在暹罗,我会以每秒800次的频率颤抖,我会抽得只剩骨灰盒大小,您直接把我装盒里算了,呜呜呜……”
“哈哈哈哈!”张瘸子仰天大笑,“老七啊,你也是当年霸气四射的七爷,威震曹县的七和尚,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还有一点混社会的模样吗?那陈三有什么可怕的?你必须从恐惧中走出来,直面陈三,哪怕真的抽了,咱也得抽得精彩,抽出节奏,抽出动感,抽出艺术,抽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放心,你要真抽得只剩骨灰盒大小,我厚葬你!”
“大哥,您别吓唬我了,我现在心脏就窦性心律不齐了。”七和尚哭丧道。
张瘸子一脸威严、高声喝道:“怕什么?空中有皇军的空军巡逻,海里有皇军的军舰护航,我们只是去验货,和暹罗毒枭直接对接,如果这次对接成功了,顺利把货带回来,那就是大功一件!各位,以后你们都是维持会骨干,我在皇军面前打了保票,一概提拔!兄弟们,以后你们都是官场人物啦!北平维持会是咱家开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老七,我封你为县长!通县县长!你比潘召当年坐的官都大!到时候,大姑娘、小媳妇,随你挑!怎么样?!畅想一下!”
七和尚幡然醒悟、精神大振:“得嘞!大哥!你一说女人我就来兴趣了!我就指着女人吊着这口气呢!人生能有几次抽,再抽一次又如何?!咱明日启程,直取暹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