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济生堂的常客,林婉婉等人怎会对其婚姻状况一无所知。国子监的学生固然年轻,但并未规定必须未婚。
夫妻求子,天经地义,何必遮遮掩掩,除非其中另有隐情。
以如今世情,未婚男子能接触到女子被狭窄地界定在了几个有限的范畴之内。
家中女婢、平康坊等风月地的花娘,这两类女子因身份的卑微,孩子生下来不清不楚。世人常说多子多福,但这份福气却也需看其母的门第与身份。
除此之外,还有一类便是露水情缘,对象的范围可就广了。
但能让男子不惜自己吃苦受罪也要让女方受孕,若单纯归因于怜惜之心,似乎显得颇为牵强。更有可能的是,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意图通过生米煮成熟饭,以子嗣为筹码,逼迫女子或其家族就范,成就一段并不般配情愿的姻缘。
毕竟除了因对自身健康的珍视而选择避孕,另有一种就是沉浸于私情的欢愉之中,偷尝禁果或许并无大碍,但一旦珠胎暗结,事情便变得棘手万分。
陆良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难怪林娘子说‘不能害人’!”
一不小心搞出人命的后果是怎样的,旁边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白智宸自诩半生阅人无数,什么样的人心险恶都见过,虽然他当时不大明白,但这种新类型还真是闻所未闻。没想到在这小小的一间医馆之中,竟能见识到如此离奇的情节。
难免好奇道:“人呢?”究竟是怎样一个青面獠牙、阴险狡诈之人,才能想出如此阴损缺德的主意?
尉迟野的回答简短而冷漠,“走了。”
白智宸不死心地追问:“那他长什么模样?”
尉迟野自带偏见,“瞧着就让人嫌!”
陆良吉找补两句,“若是去掉那一身虚浮之气,勉强也算是五官端正之人。”有鼻子有眼。
大部分时候,男人看男人总要宽容几分。
林婉婉此刻憋了一肚子的吐槽,却碍于身边有一众不谙世事的小弟子,无法和郭、郑二人畅所欲言,只能时不时擦边说道两句。
郑鹏池摇头晃脑地感叹道:“最近没听说国子监里谁出了头!”
岑嘉赐胆敢动这样的歪脑筋,事先必然会有一些蛛丝马迹。济生堂每日里人来人往,国子监的学生更是络绎不绝,但关于岑嘉赐的任何风声,他们竟是一点都没察觉到。
林婉婉无奈道:“想必是非富即贵之人吧!”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大夫,没有能力成为别人的人生导师。能够冒昧地给出几句良言相劝,已经算是极限了。
郭景辉嗤笑一声,“一听就知道就不是什么正经关系。”
岑嘉赐自以为掩饰得天衣无缝,但做大夫的,什么稀奇古怪的没见过。岑嘉赐的这点破事虽然奇葩,但也就那么回事。
济生堂上下为了准备这批药物,连午食都延后了。终于将库存的药物清点完毕,交付给了白家众人,其中甚至有些药物是临时制作出来的。
别看只有区区几车货物,但论起总价来,却是一点都不低。
林婉婉正喝着新鲜出炉、香气四溢的鸡汤填肚子。无论科学如何解释,大部分人潜意识里都认为鸡汤是最有营养的。
见她喝得津津有味,白湛也忍不住嘴馋起来,“给我也来一碗。”
不一会儿,杜若昭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送到了白湛面前。
相比之下,孙无咎就没这么幸运了。他得仔仔细细地点一遍货物。林婉婉不太可能做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情,但该尽的责任他却不能马虎。虽然每种药丸看上去都差不多,只有大小的区别。
林婉婉轻笑一声,“早知道你们要用,就不分装了。”每一个小药瓶可都是成本啊!
她想象了一下,如果有一个半人高的敞口大肚瓶,把所有的药丸都倒进去,那场面一定十分有趣。
孙无咎冷哼一声,“价钱呢?”
林婉婉像是会割肉的人吗?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原价了!”
费了好一番功夫,孙无咎终于点明了数量与品类,计算清楚了第一次需要结算的钱帛。
白家的亲随们将药物搬抬上车,准备押送回家。
林婉婉送一行人往外走,不忘交代孙无咎,“下次交货日定在一旬之后。”
济生堂也需要时间收集、炮制原材料。
孙无咎点点头,“我记下了。”
此刻,大堂内谢静徽又在接待一位熟客,“危小郎!”
她记得距危泰初上次来买药没过几日,这么快就吃完了?
谢静徽说起固有台词,询问道:“今日要何种药?”
危泰初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今日不买药,我找杜小娘子。”
熟客和熟客之间也是有差异的,譬如岑嘉赐就只是单纯的面熟,谈不上信任。至于危泰初——谁会防备一个把药丸当零食吃的可怜人呢?
谢静徽知道两家有些渊源,“稍等!”随即抬起药柜的隔板走到大堂的后门门帘边上,高声喊道:“若昭,有人找!”
杜若昭听到声音,加快脚步走到大堂,掀开帘子见是危泰初,疑惑地问道:“你找我?”
危泰初点了点头,长话短说,“父亲归家,道令兄北征、平乱有功,吏部拟擢升他为九陇县令。”
这样的好消息,危泰初自然要在第一时间告知杜若昭。况且,危弘博透露消息,就是为了此事。
杜若昭初闻的确欣喜不已,杜乔名副其实地升官了。但她对天下地理并不熟悉,问道:“九陇在何处?”
危泰初说起来头头是道,“九陇位于蜀地,归属益州治下。虽非附郭县,却也是个实实在在的上县。”
比起杜乔如今任职的太平县,九陇的条件好太多,一个地下一个天。
杜若昭听着却是心头一沉,质问道:“不是关中吗?”
杜乔明明心心念念的是调回关中,为何会被派去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