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西餐确实不算熟,对这种烹饪方法更是从未试过,因此有些烤焦了,吐司不均匀的金黄中泛着些许焦黑……白无一无视这一点,把香肠塞了进去,拿到女祭司面前。
“诺。”
“谢谢。”
女祭司接住那吐司,但还未塞进嘴里,那怎么也不可能经受如此高温的食物,便一下变为了一缕灰烬——这显然已是手下留情了,女祭司也对此无甚反感,只是以火又勾勒出了一副虚假的吐司形态,将剩下的一点点灰烟和那虚假的形态一齐吃下。
趁着这一搭,白无一环顾着四周,发觉老人的小摊在木台周边甚至算得上不错的了……
话说,既然小贩们会将自己的摊位直接存放在木台边的话,若是其原主人无法赶到,这些摊位是否会易主呢?
“这个面包店的店主,我是认识的。”
于是白无一说:
“我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她帮了我。”
“这是一位非常好心而且善良的老太太,”
女祭司对城市中的一切都兴致勃勃,因此也都了解颇深:
“她家的面包,虽然并没有太特殊的原料,但是在外形和分量上都相当扎实,如果条件好的话还会送一些面包给疲惫的市民呢。”
“的确,如果不是她的话,我第一天就会迟到也说不定。”
白无一点点头:
“但是,就是这样的人,没过几天就变成一只怪物差点死在巷口。”
“很奇怪吗?”
“就钱的问题的话,奇怪也不奇怪,我并不诧异她会遇到经济上的问题。一个好人、一个缺乏生产力的老人,在这种城市中是一定无法长期存活的。事实上,她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算得上一种奇迹了吧,虽然长寿本该说是好人有好报……不过,毕竟是在这座城市、这种情况。”
“她的身份是老人。”
女祭司耸耸肩:
“换而言之,是没有作为职业的身份的。这种人在城市之中颇为罕见,因为城市从无招聘一说,一旦在先天身份上缺乏收入和私有财产,就很难后天找到,而如果找不到,就无法缴纳税金。摊贩就是这一类朋友经常额外扮演的角色,如果在选举期间买卖的话,警察也不会来赶人或者收保护费,所以常见。”
“我比较奇怪的是,在那之前我明明给过她一笔钱……”
白无一沉默了一下:
“为什么会这么快就用完了呢?”
“那么,不是用完的,这样的答案如何呢?”
“……”
这的确是个更合理的答案。
老人看最后出现的位置,应该是在来到书店之后遭遇事端的,而书店附近最容易出现的钱财损失,就是……
黑警头子。
那个人,一直在书店外面巡逻,而且对非警员实在是一个相当自私贪婪的家伙,若是看到那个老人的话,很可能像对待最初的白无一一样进行勒索抢劫一类事吧。
到底,人都是具有两面性的复杂生物,白无一知道了答案,但似乎也无法为此而继续追责了,于是只是一昧低着头,跟着女祭司一点一点接近了那城市另一个心脏。
“有人称呼这里为神圣,有人认为这里就是一切污染的源头,也曾经有人想要反抗规则,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里定为了最终目标发动了袭击。”
女祭司呢喃:
“但最终,那不过是一个本来平平无奇的人所立下的一道锥子罢了,这锥子洞穿了城中一切人的脊椎,强迫他们不能撑起……若非如此,这座毫无生机的城市恐怕早已倾覆。”
而火焰随之而至,将包括老人摊位在内的一切都吞噬殆尽,而与此同时,白无一的心也多少有些紧张了起来。
木台。
那安静的、朴素的、现在已经再也没有一个人去守卫的城市中心之地已经浮现,它就这样独自矗立在一切火与废墟的中心,头顶顶着一片无灯的白昼。
无论他如何否认,木台的确有种不一般的中心气息,它并不是如他所贬斥的一般毫无特殊的废物。
然而,当女祭司走过去的一瞬间,那高不可攀的木台却在一瞬间燃烧了。
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只有木台清晰而完整的燃烧过程证明了它确实比一般建筑燃烧得慢些、慢些……但到底有多慢呢?
至多不过是几秒罢了。
很快,它就像一根蜡烛一样完全燃烧起来了,火色与夜色将天空混淆成一种怪异的、纯粹血色的黄昏。而在那燃烧中,写着一切重大新闻的木牌忽然弹了出来,唱生日歌似地开始勾勒字迹:
【暮安,公正的公民们,今天的选举也开始了。
交通中枢已失去联络。
书店已生死不明。
拍卖场、医院、酒吧、医院……
……
结结结结束了吗吗吗吗吗fjdjkwk你以为o/<〈〈〉<〉我不会……白白白白无一一一一???
女祭司——!!!】
咔嚓。木牌断裂,无声的嘶吼被掐断,而女祭司走到那木牌前,带着祂那一贯怜悯却冰冷的微笑,将其完全吞噬。
“……是他。”
白无一说了一句。
眼中的恨意清晰可见。
“那个带着面具的家伙……他的面具,并没有完全在这座城市出现过。”
“那些面具并不完全属于他。”
女祭司转过头的一瞬间,木台整个凹陷了下去 木头燃烧的滋滋声仿佛呻吟一般,在其飞扬的发丝与衣衫后为之合鸣:
“木台所由木头制成,而所谓木头的特质,您应当是知晓的。”
“……木头在这座城市可以抑制并固定变化。”
“是的,因此在这座城市的选举几乎很难造成任何变化,唯一最大的一次就是海湾被吞没,但即便如此贵族依然无法乘胜追击地直接吞噬海湾。让一切都僵化、让一切都保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折磨阶段,不去实现任何人的愿望却又一直让他们保持着煎熬的希望,这正是木台选举所存在的目的。”
“因为这里真正的主持人就是一个只会折磨他人的白痴。”
他先骂了一句,随后收声,忽然盯着女祭司灼灼地说:
“你也认识他,而这里的人,是否也都反对过他?”
“是的,这里就是反对的结果。”
“你们失败了。”
“我们所在的情况并不和你们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