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信自己还能被治愈,即便得到自由也没有未来,即便苟延残喘,也将在病痛与他人的鄙夷、甚至海湾与工厂的清算下更加凄惨的死去……比起这般,不如放任自己堕落在纸醉金迷的幻梦中,可悲地死去。
“那些毒血真的有用吗?”
“有一点,但不多,有坏处,也不多。一开始只是服从测试,但后来他们的感染程度太深,已经到了毒血能感染的极限,一般居民喝下那酒也许会立刻发生异变,但你不能对一团已经被糟蹋到面目全非的垃圾再爆破。”
“我们的人,在医院很快就研究出了解药……”
“那并非是一个人的功劳,你们那位院长,他的身后必然也有很多人帮助吧,就好像你一样。”
女祭司瞥了一眼白无一空荡荡的袖口:
“但是城市中并没有这样的组织,这里的医院甚至也并非医院……不过,且待我稍后讲述吧。”
祂突然停住脚。
那面火聚成的面纱飘荡着,将一些炙热之苗飘向前方。
白无一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在拍卖场之内、金银珠宝之间、一切上流人士接踵死亡的最中心——那张拍卖桌上。
那是一个庞大的黑影,轮廓椭圆,似坐在一王座,身形模糊而扭曲,甚至难见一人形。唯可见一双阴翳苍老的眼静静悬浮于黑影之上。
“……一切都结束了。”
见他们到来,黑影便说话:
“我的愚蠢、我的傲慢、我的噩梦……终于醒转,你们帮我结束了我的痛苦,感到不甘吗?”
沙哑的声音像自墓地中响起,陈腐的臭气几乎令人作呕。白无一认出了那声音,这是贵族,也许是年轻的、也许是老的。
“我说过我是来见证一切的结局的。”
女祭司站在他面前,身上的光芒越发明亮,以至于再一次变为了苍白:
“而现今,我也看见了,当你带领那些人进行争夺之际,一切或许就已经命中注定,您从未找到真正的敌人……又或者,正是因为那些人在当时还是好的,您才会选择他们?”
“我的行为中也许的确有私心,但问题也是货真价实。”
黑影发出一种冷冽的笑声:
“不假思索的馈赠会变为割裂社会的刀刃,我们的存在本就是这一结果的证据。”
“且容我插话。”
白无一说:
“你们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那两个沉浸在彼此对话中的人一齐转过头,看着白无一,黑影发出更为嘲弄的笑声。
“你特殊。”
黑影说:
“但不是唯一一个,甚至数量不少。至少本来不少。你的特殊没有任何优势,而本来,你或许会因这种残疾而得到一些补偿,可现在这一切已经不是一场公正的选拔了。换而言之,现在无能的你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多了一条绝对的坏处——因为跟随我的人多半是你这样、或者像你这样的人,所以他们格外讨厌你。”
“哇,那你拖累我可不止一点点,只是打爆你的脑袋好像还不够解气,我可以再爆破一遍吗?”
“……不过不得不承认,如果那个时候有你这样的家伙,跟随我的可能会少一些。”
黑影果然还是那个贵族,自私、阴翳、乐于显摆和阴阳怪气,它看着下方死得一片片的上流人士,居然一边轻笑着一边拍起了掌。
“好啊,好啊。”
它说:
“真没想到还能看见第二次这样的景象……那些自以为醒过来的蠢才还以为我们有救,一个个在街上闹事,心肝脾肺全漏在外面真是脏死了。一具做梦的尸体,难道还有被唤醒的一天?哼,甚至连尸体都早就腐烂了。”
“为什么你们死了?”
白无一问:
“为什么你们死后会出现在这里?一个主持人的副本?你们跟这场灾难到底有什么关系?”
“……”
贵族盯着他。
那双深陷于黑暗中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紫黑的血丝,无光的瞳孔暴戾间不见一丝生气……只这样一眼,白无一就知道它绝对不会透露任何有用的线索,即便说出什么话,也不过强拉他人一起下地狱的诱饵。
“我们就是你们啊。”
黑影发出嘶哑的声音:
“一切所谓选手的终点,就是诡异……你们不已经很不像人了吗?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既然是你这样说,可见万幸不是如此。”
“呵呵……不过某种意义上你很幸运,你不会变成他们那样,你不是他们的同伴,很高兴吧?以后离他们可远一点,别被杀掉了。”
一番并不怎么蛊惑人心的话之后,黑影企图抬一抬手,可身躯却一动不动,这时,白无一才依稀发现它身上插满了管子。
“呼……”
黑影吐出一大口气,像老人去世前泛着腐朽气息的呻吟,它依然企图起身,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动弹。
“我就,一直、一直、一直坐在这里……被迫看着那些蠢事,看着我变成那个样子……如果,我真的能自己行动的话……”
“贵族。”
女祭司开口:
“您如今的样貌便是您行动的结果。”
“……”
“您从来只是位优秀的商人、一个有勇气开拓新概念、并擅长进行鼓吹以引来拥趸的精英。但您从来不是一位合格的政治家,无论是思想还是行动,都并非朝着改变一切前进,一切的失败从以您开始领头便已经注定了。”
“女祭司。”
黑影一点点平静,松弛了挣扎,斜着眼看着那一字一句进行着评价的火影:
“……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些的话,为什么不说?”
“……”
“哪怕是现在,哪怕是面对你眼中可能合格的这位可怜人,你不还在一言不发……我的失败或许命中注定,那你呢?为什么你会做到如此……袖手旁观,为什么?”
这的确是一个疑问。
白无一难得与贵族有共同的疑虑,几乎要为此放弃这个疑虑了,但毕竟外面应该还看着,他也就朝女祭司投去目光。
“我并不是一开始就笃定地知晓了那一切,只是出于对你们认知的预测。”
女祭司拍拍手,随后将手掌捏合,做出一个类似于祈祷的动作:
“对于贵族先生,我最开始就说过了,我并不是来加入你们的游行的,而是来看这一切的结果的。而且如果我最开始阻止您,您真的会停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