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心事
秋风起，落叶飘。京城外二十里处的供来往客商歇脚的亭外，数十个大明虎贲正警惕的看着官道上来往的客商。
亭内，朱祁镇正坐在石凳上，一旁的石桌之上，一个精巧雅致的铜炉上正煮着一壶茶水。
“皇爷，茶好了！”侯宝小心翼翼的将煮好的茶放在朱祁镇手边，见皇帝一直侧头沉思，便无声的退出了凉亭。
一别数月，西北战事因河南洪灾不得不停止，一想到这些朱祁镇心里就烦乱无比。
河南洪灾，西北战事，大宁都司的兵败还有鞑靼土默特部，这些事现在都堆到一起了。
正想着这些糟心事时，忽然亭外的数十虎贲齐齐握紧了刀柄，眼神中尽是肃杀警惕之色。
不多时，官道的远处烟尘滚滚，同时隐隐有战马铁蹄之声传来。
“是战马！结阵！”为首的禁军统领低喝一声，周围的数十禁军迅速将凉亭围了了起来，人人刀锋尽出，虎视眈眈由远及近的铁骑。
马蹄声越来越近，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唯恐避之不及惹怒了马上身穿锦衣的凶悍骑士。
朱祁镇只是眉头轻蹙，眼睛抬也没抬，轻轻啜着杯中的香茗。
战马轰隆而至，马上为首之人一身大红色飞鱼服，腰悬绣春刀，不是旁人，正是北镇抚司锦衣卫指挥使徐恭。
战马还未停稳，徐恭便已飞身下马，小跑几步后跪在庭外大声道：“臣锦衣卫指挥使徐恭，叩见陛下。”
朱祁镇挥了挥手，挡在庭外的禁军立刻闪开一条缝，徐恭跪行上前。
“都安排好了？”朱祁镇给自己倒了杯水，淡淡的问道。
“回皇上，都已安排妥当，内阁及六部侍郎以上大臣现已齐聚文华殿，只等皇上回宫垂训。”徐恭回道。
朱祁镇侧头看了看即将落山的太阳，于是站起身道：“起来吧。”
“谢皇上。”徐恭站起身，迅速瞄了皇帝一眼，又看了看左右，上前一步低声道：“皇上，臣出宫之前太皇太后……”
“皇祖母怎么了？”朱祁镇一听事关老太太，于是急道。
今年是明兴七年，也就是历史上的正统七年，他记得也就是在这一年张氏病重，于当年溘然长逝，从此在孙氏的纵容下，战神开始了自己作死的一生。
所以他在出巡前，专门将太医院院正王天赐叫到身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伺候好老太太的身体，并且关于老太太的每日脉案及饮食用药等事，需每三日用快马报于他知。
尽管他知道之前老太太身体的隐疾这几年已经被王天赐调养的差不多了，可他还是不放心，虽然历史的车轮随着他的穿越已经发生了变化，可谁又能说的准呢？
“皇上放心，太皇太后无碍，只是…只是臣来之前，见太皇太后…手持藤棍立于宫前…”徐恭越说声音越低。
没来由的，朱祁镇听到藤棍二字心里就直哆嗦。
当初自己为了能亲赴西北，他可是在老太太面前亲口忽悠…不是，是保证过的，最远只到大同，最迟一个月就回京的。
如今自己不仅去了大同，还不远千里去了甘州，等消息传回京城，老太太气的见谁都不顺眼，就连他的儿子越王朱瞻墉去问安都被老太太给臭骂了一顿。
越王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好心去给老娘问安，怎么就惹着她了。
皇帝不在的这两个月，整个皇宫内的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怒了老太太招来杀身之祸。
甚至就连郕王朱祁钰最近也乖巧的很，也不在逮谁就劫道要钱了，而是每天辰时初刻就带着跟班太监去国防部找那几个老杀才点卯学习领兵打仗。
如今皇帝终于回来了，整个皇宫上下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大队行至德胜门前天已擦黑，朱祁镇看着巍峨的城墙，心中莫名的多了些许惆怅感。
“大皇兄！”一声清脆带着真切的呼唤声后，朱祁镇就看见朱祁钰那小子从马上滑下来，一脚踹飞了要扶他的太监，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祁钰，你怎么来了？”朱祁镇仔细看了好一会，这才认出是他的二弟朱祁钰。
“大皇兄，您得胜还朝，不让大臣们出城相迎，皇祖母就让我出宫接你了。”朱祁钰嘴上说着，眼神却被朱祁镇胯下的高头战马给吸引住了。
这匹战马不仅高大威猛，而且通体火红，一看就是非常难得的西域汗血宝马。
这还是杨洪围杀鞑靼大军时缴获的，总共就三匹，其他两匹朱祁镇赏赐给了杨洪和樊忠。
说也奇怪，朱祁镇的亲卫们当初想要驯化这匹烈马，无论谁要骑他，不出几息就会被它掀落马下，摔的鼻青脸肿，而当朱祁镇骑上他时，这马儿乖的跟什么似的。
于是众人皆叹，龙种就是龙种，如此烈马也能收服。
“真是好马啊！”朱祁钰贪婪的想伸手摸摸，可这马似乎瞧不起眼他，鼻子喷着气，将马头高高抬起，似乎在说你不够格。
朱祁钰被一匹马给轻视，登时大怒：“你敢不让我摸你？！”
“好了，祁钰，这马性子烈，只有朕可以随意摸他，其他人谁也不行。”朱祁镇笑道。
“哼！我的追风也不比他差。”朱祁钰负气说道，随即他又嘿嘿一笑，神秘的说道：“大皇兄，你可要小心点。”
“怎么了？”朱祁镇问道。
“我出宫前看见皇祖母他老人家正在仁寿宫内揍越王呢。”
“为何？”朱祁镇大奇。
“还能为啥，还不是因为…”朱祁钰看了看给给朱祁镇牵马的卫士，一瞪眼，卫士一愣随即跟见了鬼似的松开了马缰。
朱祁钰凑过来低声道：“我听仁寿宫的太监说，越王是因为没给大皇兄提前准备迎驾一事，皇祖母生气了，说他监国都监的都不知道祖宗礼法了。”
朱祁镇哑然，苦笑摇头。这事还真不能怪朱瞻墉，是他这个皇帝觉得西北战事没有完胜，有些丢人，这才派人提前通知了越王不要搞迎驾那一套。
没想到，居然连累了越王被老太太揍。
“我跟你说大皇兄，您是没瞧见，三叔他被揍的可惨了…嘿嘿…”朱祁钰一副坏笑着说道。
“好了，祁钰，你先行一步和皇祖母说，就说朕回宫后就立刻去给她老人家请罪。”朱祁镇道。
“哦！”朱祁钰答应一声，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匹高大威猛的战马走了。
“皇爷，进城吧，天都黑了。”一旁的侯宝小声提醒道。
“天黑了怕什么，你还怕走夜路？”朱祁镇没来由的怒道。
侯宝吓的缩了缩脖子，不敢在言。这几天，皇帝也不知怎么了，总是莫名其妙的发火，这让一直伺候在侧的侯宝一直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