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城门洞,错落有致的青瓦灰墙映入眼帘。
脚下是一条古代大街,地上铺着长条石,古朴的街道两旁,茶馆、小吃摊、酒肆、商铺比比皆是,热闹非凡。
和副本里不同的是街上的人,形形色色的人,独眼人、两眼人、三眼人全有,说什么话的都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全都背着扛着,像极了武侠小说里的情景。
张哲翰忽然不觉得身穿紧身衣有什么尴尬了,因为街上穿什么衣服的都有,甚至还有几乎裸体的。
街边茶馆里,一群耄耋老人们围坐在一起,独眼人、两眼人、三眼人都有,他们捧着粗陶茶碗闲聊,茶香与晨光交织,氤氲出浓浓的市井烟火气。
红案选了茶馆旁的苍蝇馆子,拉着张哲翰在露天的矮桌旁坐下,把迷谷虹刀倚在桌边,叫道:“伙计!”
伙计跑了过来,身穿交领短衣,头裹幞头,腰系围裙,说的是四川话:“二位客官吃点啥子?”
红案熟练地说道:“一盆钵钵鸡,担担面、素椒面都来双份,再来一碗凉糕,一碗龙抄手。”
“要得!”
伙计转身要走,张哲翰叫住他,用四川话问道:“你家老板在吗?”
伙计指了指旁边茶馆那群正在喝茶聊天的老人:“在那边,您有什么事吗?”
“哦,没啥子事,小哥你能不能卖给我一身你的衣服?”
“没得问题,稍等一下。”
伙计转身离去,不一会儿,端着一盆钵钵鸡回来,腋下夹着叠好的衣服,把钵钵鸡放桌子上,抖开衣服,“您看这衣服行吗?”
灰色短衣,褐色裤子,张哲翰起身把衣服穿在身上,“好多钱?”
“连餐费一起,110圆。”
红案掏出一把银币放在桌上,尖尖玉指扒拉出11枚,伙计抓起银币道:“面马上就好。”转身去了厨房。
红案速度极快地嗦掉一串小郡肝,“可别小看那些老头,出了上帝之城都是无无境大宗师。”
张哲翰看了一眼那些老人,“那他们为什么不出去?”
“他们和仆人卫道士不一样,不能永生,是野生的无无境,如果不是因为天梯断裂,他们这些人早就飞升了。”红案把串串竹签扔进桌边的竹篓,“在这里生活惯了,活到这个岁数,儿孙满堂,什么都看得透透的。”
伙计把担担面端了上来,张哲翰拿起筷子,“上帝之城有多少人?”
红案嘴里忙不过来,抽空砸吧嘴:“一两万吧,我也不清楚具体数字,表哥说,外城里住的全都是卫道士和准卫道士的后代。”
“准卫道士?”
“比如你现在,有敕牌但最终没成为卫道士,那你就只能在外城住着,结婚生子,等你儿子出生,就默认为上帝之城的居民。”红案拿起一碗素椒面贪婪地嗅了一下,“而居民中的绝大部分都成不了卫道士,就只能在这里继续繁衍生息,于是人口就越来越多了。”
吃饱肚子,太阳暖暖地洒在脸上,滋生出老成都才有的懒洋洋的感觉。
张哲翰这会儿最想要的就是一张床,毕竟从夜晚硬转到清晨,少了一晚上睡觉时间。
不过半眯的眼睛马上就睁开了,他看见了一柄剑。
街上的行人中,一名五十岁男子手上握着一柄长剑,剑柄差不多一尺长,张哲翰恰好认得,那就是宁妮说过的双手剑。
宁正?
张哲翰困意全无,起身追了出去。
“诶,诶,蟑螂,等等我!”红案抓起迷谷虹刀,在后面叫道。
“你先回家,我一会儿去找你!”张哲翰头也没回,消失在人群里。
“哼!哼!”红案跺了跺脚,咬着嘴唇,在这样一个“普通人”的世界,她追不上拥有畸形属性的张哲翰。
沿着石板大街追了几百米,眼看就要追上,张哲翰突然慢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在他和宁正之间还有两个人,两个穿着青色披风的人。
出了北城门,一条夯土小径从城门延伸至一里地外的山脚,路上有赶着马车的商贩和扛着柴刀的樵夫。
那座山与其说是一座山,倒不如说是座丘陵更合适,高不过20米,周长不足百米,形似覆斗,山上长着稀疏的柏树、桑树,低矮灌木丛中点缀着野花。
宁正走到山脚下一闪不见了,那两个穿着青色披风的人也随之不见。
张哲翰跟到近前,一块青石碑上刻着两个巨大的象形文字,还是不认识。
不过上面第一个字像一个人顶着一根木头,头顶……难道是“天”?
天墟!
难道这里就是吕载扬说的上帝之城的练级场,天墟?
正在琢磨怎么进去,后面一个人叫道:“想什么呢,别挡着道!”推了一把。
趔趄往前几步,撞进那块石碑,眼前一暗,站在一个异常宽阔的石厅里。
脑壳还是懵的,突然发现储物舱亮了起来,仔细一看,半麝皮履、紧身衣、面具和垃圾手套都“活”了,技能功能均变得可用。
脑海里还是素人状态,装备栏属性栏光幕都不存在,这个练级场的规则和外面不一样,可以且仅可以使用外在装备,张哲翰这才明白为什么街上那些人把武器拿在手里。
石厅是圆形的,怎么也有上千平米,稀稀拉拉站着不少人,嘈杂的声音嗡嗡回响。
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没找到宁正的身影,环视一周才发现圆形一圈有九个拱门,每个拱门发出不同颜色的光,都不断有人进出,拱门顶上都有字,还是象形文字。
张哲翰左右看了看,找到一位看上去像中国人的汉子,拱手问道:“老哥,拱门上的字写的什么?”
汉子拱手还礼:“老弟你刚来的吧。”
“是啊,请老哥指教。”
汉子指着拱门挨个道:“这是天之九墟,你看,昆仑墟,不周墟,归墟,轩辕墟,穷桑墟,雷泽墟,姑射墟,烛龙墟,幽冥墟。”
没有非非,张哲翰觉得自己变得很无知,“里面有什么?”
“每个墟境都不一样,都有远古神兽,攻击力一般,但要打死很难,不过打死的话基因值比较高。”
看来宁正是跑这儿练级来了,他进了哪个拱门?
张哲翰正看着那些不同的光发呆,身后一阵风,进来一伙人。
四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个个手持武器,都穿着青色披风,披风是带三角帽的,帽沿很低,遮住了面容,看不清脸。
人群里走出两个人,也穿着同样的披风,正是刚才跟踪宁正的两人,他们走到为首一名拿着狼牙棒的男人跟前,指了指一圈拱门,小声说着什么,拿狼牙棒的男人粗着嗓子咿哩哇啦叫一通,六人马上分为三组,两人一组进了三个拱门。
张哲翰悄声问:“老哥,他刚才说什么?”
汉子答道:“他说,别让姓宁的家伙跑了,抓不住就杀。”
很显然,最初两人进天墟之后跟丢了,于是叫来帮手一起搜捕宁正。
张哲翰大急,取出天象雷戟,脚下一蹬,撞进其中一个拱门,记得好像叫“昆仑墟”。
踏入的刹那,一股混杂着金石焦糊与焚香残韵的气息猛地撞进鼻腔,像是百万年的战火与天庭盛宴的余烬在空气中纠缠。
眼前是一片广阔而昏暗的空间,琉璃色的虚空泛着冷冽的光泽,破碎的玉阶、倾倒的琼楼悬浮在四面八方,每一块残垣都流转着暗淡的金色符文,断裂的飞檐上垂落星砂般的尘埃,坠入下方深不见底的虚渊,在半空划出幽蓝的光轨。
正前方三四十米,半截蟠龙柱斜插在云雾里,龙鳞剥落处渗出暗紫色的雾气,将整片空间浸染得如同幽冥鬼蜮。
一头长着九个头的神兽如同山岳般盘踞在蟠龙柱顶端,目测身形怎么也有有二三十米长,虎躯覆盖着青铜色的鳞片,每一片都泛着金属冷光,鳞片间隙渗出暗紫色的液体,滴落在残柱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
九颗头颅形态各异,分别长着狮、象、狼、蛇和叫不出名的面孔,每一双眼睛都泛着幽蓝的光芒,像是深潭里漂浮的磷火,目光像是能洞穿灵魂,令人不寒而栗。
张哲翰握紧天象雷戟,掌心沁出的汗在戟杆上晕开深色痕迹,喉咙发紧,恐惧从脊椎窜上后颈。
正在诧异刚才先进来的两名青衣人跑哪儿去了,九头兽从残柱上跃下,伏低,张开九个血盆大口,露出森白獠牙,九道不同频率的咆哮同时响起。
“吼呜呜吼呜呜——”
装备栏没了,拟栉龙冠不起作用,耳鼓嗡嗡作响,声波撞击胸口,震得张哲翰踉跄后退几步。
左侧二十几米传来一阵咿哩哇啦的声音,两名披风男从残垣中蹿出,一个端着长矛,一个举着大刀。
听不懂他们在叫唤啥,不过好歹看见活人,恐惧感平复了许多。
他们好像没发现又进来个人,让他们先去拼一拼,看看情况再说。
张哲翰往后一缩,藏在断壁后面,将天象雷戟收回布囊,右手一晃,后羿弓在手,前撑后拉,金乌羽箭泛出琉璃般的七彩光泽。
不见天日可真好,“混沌”“蚀日”“疾影”都在,心下大安。
但他不确定后羿弓对上帝之城的异兽有没有用,有多大作用,那么大个家伙,能不能一箭射杀,杀不死又会发生什么。
一声怒吼,两名披风男冲了出去,直扑九头兽。
脚下突然传来细微的震颤,腐殖质的腥甜骤然浓烈,数以百计漆黑的藤蔓破土而出,表面布满针尖状的吸盘,如同活物般扭曲着缠向脚踝。
藤蔓的黑影在琉璃光中交织成网,几乎遮蔽了上方的天空,藤蔓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与符文的嗡鸣混杂,像是某种诡异的战鼓。
“铮 ——”
持刀的披风男旋身横扫,刀刃与藤蔓相撞的瞬间,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刺得耳膜生疼。
另一名披风男暴喝一声,高高跃起,长矛一挺,刺向九头中的狮子头。
一人扫除障碍,一人攻击,两人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打这头怪兽。
“噗!”
长矛刺入狮头口中,迅速拔出,两人同时向后急掠,堪堪躲过狮口飙出的黏黏糊糊的绿汁。
张哲翰暗自庆幸,这要是自己去打,肯定会被绿汁溅得满身都是。
怪兽狂吼一声,扬起前爪一划,一道绿光尖啸着撕裂虚空,斩向两名披风男。
两人侧身闪过,同时蹂身而上,矛刺向狼头,刀却劈向狼头下的脖颈。
“噗!喀!”
毫无悬念全部击中,两人再次后掠躲避绿汁,同时闪开了兽爪的拍击。
这怪兽好像也没那么可怕,独眼人速度不算快,怪兽的速度更慢,这要是用高家枪法,早就捅出几十个眼。
怪兽连续受伤,似乎影响不大,九个头甩了甩,铿铿往前走,沉重的脚步震得地面颤动,一步步逼近独眼人。
两人再次跃起,还是刚才的套路,上下齐攻,击中即退。
这要打到什么时候,张哲翰不想再浪费时间,瞄准怪兽,将弓弦拉到极致。
腾的一声弓弦响,没听见任何箭矢破风的声音,金乌羽箭便从头到尾穿过神兽,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神兽毫发无伤,正在往前扑的持矛的披风男在空中突然虚化,仿佛一团琥珀色的云消逝,只剩下一件披风往前飘,飘了几米落地,物品和武器哗啦啦在地上撒成一条线。
张哲翰这才想起脸上还戴着面具,后羿弓隔山打牛,没射死怪兽,却把披风男搞死了。
怪兽一愣,好像奇怪自己怎么没死,更奇怪怎么还有人杀自己人。
持刀的披风男刹住脚步,愤怒地转头。
张哲翰站起身,保持张弓搭箭的姿势,一脸歉意道:“不好意思啊,误杀,误杀。”
腾的又一声弓弦响,披风男的愤怒之情瞬间变成惊恐,眼睛聚成对眼,眼睁睁看着一支金色羽箭穿入自己的眉心。
没觉得痛,他晃了晃脑袋,转头一看,身后腾起一朵巨大的琥珀色蘑菇云,二三十米长的巨兽瞬间消弭。
本来是来抓人杀人,却被人反杀,自己两个人都未必能杀死的庞然大物,竟然被一箭瞬间杀灭。
更可怕的是射A杀b,而且恐怖如斯,连披风和鳞甲也抵挡不住。
琥珀弓的第三箭蓄势待发,披风男吓得肝胆俱裂,扔了手中刀,扑通跪倒,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什么。
张哲翰手一晃,后羿弓还原为扳指,伸手一抓一吸,不管用,只好很没架子地走过去将地上的武器和物品悉数收起。
怪兽消弭的地方有5块朱饬和5块绛理,应该是杀神兽的奖励。
长矛和大刀看着就很原始,估计没什么技能,否则刚才两人也不至于一招不发一门心思胡刺胡砍。
出乎意料的是,物品中既没有龙界的珠子,也没有共祭会徽章,更没有敕牌,只有一块扑克牌大小的青色玉牌,仔细看看又不像玉的,说不清什么材质,上面除了一个高颧深目的抽象头像,什么也没有。
青色披风外青内红,那么激烈的战斗都没有损坏,应该是神佚物,看着挺酷,张哲翰穿上披风,背着手俯视独眼人,用英语冷冷说道:“如果你听不懂这句话,我会立刻杀你。”
“听得懂,听得懂!”披风男忙不迭点头,说着拗口的英语,“求求您,不要杀我,我只不过是打工人!”
“打工人?”张哲翰觉得好笑,上帝之城怎么可能有什么打工人,“给谁打工?打什么工?”
披风男认真道:“我是天监下属青衣卫。”
面具之下嘴角一翘:“青衣卫是什么鬼。”
披风男解释道:“青衣卫相当于上帝之城的警察,主要职责是维护秩序,缉拿罪犯。”
张哲翰举起手中的玉牌:“这是什么?”
“青符,是青衣卫的身份证,类似地球上的警官证或警徽。”
“你的姓名,职务?”
“潘塞索摩278,青衣卫侧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