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资本的股价在连续几个交易日的剧烈震荡后，暂时止住了断崖式下跌的势头，但市值蒸发数百亿m元的伤口依然鲜血淋漓，并且，来自投资者和董事会的压力已经让斯特恩几乎窒息。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着满墙的屏幕和堆积如山的报告，试图找出翻盘的点，但脑海中反复回响的，却是与各大科技巨头通话时那些或冷淡、或嘲讽、或直截了当的拒绝。
“开源…他们竟然选择了开源…”斯特恩喃喃自语，布满血丝的双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彻底颠覆的茫然。在他几十年构筑的商业逻辑和资本世界里，核心技术是命脉，是护城河，是需要用专利、法律、商业间谍等各种手段严密保护的终极资产。
将这样的资产无偿公开，就像将军队的布防图和武器设计图主动送给敌人一样荒谬、不可理喻！这宋安，到底是个不计后果的疯子，还是一个…他不敢深思的、更高层次的棋手？
这种超出他理解范畴的行为，带来的是一种认知层面的挫败感和愤怒。他必须当面问清楚！他要知道这个来自东方的年轻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一种混合着不甘、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想要亲自验证某种可怕猜测的冲动，驱使着他做出了决定。
没有通知太多人，斯特恩带着一名助理和两名保镖，乘坐他的私人飞机，跨越重洋，径直飞往深蓝集团总部所在的城市。飞机落地时，已是当地的下午。他没有预约，也根本不在乎所谓的礼节，车队直接驶向那座如今在全球科技版图上熠熠生辉的深蓝总部大楼。
斯特恩一行人气势汹汹地踏入，与周围充满科技感的宁静氛围格格不入。前台接待是一位训练有素的年轻女性，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最近在新闻里频繁出现的、深蓝的“头号敌人”。
“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女孩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但眼神里带着警惕。
“我要见宋安。”斯特恩语气生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现在，立刻。”
“抱歉，斯特恩先生。没有预约的话，我无法为您安排。宋总今天的日程非常满。”接待员不卑不亢地回应。
斯特恩的耐心早已耗尽，他上前一步，几乎要越过前台：“告诉他，玉石资本的斯特恩要见他！关于‘盘古’和开源的事情！他必须见我！”他的声音引来了大厅内保安的注意，几名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保安迅速但不失礼貌地靠近，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先生，请您保持冷静。没有预约，我们不能让您上去。”保安主管的声音沉稳有力。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让开！”斯特恩试图硬闯，但被保安巧妙地拦住。场面一时有些僵持和紧张。助理在一旁焦急地打着电话，试图联系深蓝的高层，但显然效果不佳。
消息很快传到了顶楼的宋安办公室。
宋安正在听取霍桑关于“盘古”开源后全球开发者反馈的初步报告，秘书低声进来通报了楼下大厅的情况。宋安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
“斯特恩？他居然亲自跑来了？”宋安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看来，我们的‘开源’策略，确实打到了他的七寸。让他上来吧，我倒想听听，这位‘老朋友’还想说些什么。”
霍桑有些担忧：“老板，这个时候见他，会不会…”
宋安摆摆手，眼神锐利：“怕什么？这里是深蓝，是我们的主场。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当面告诉他。”
几分钟后，斯特恩被允许上楼，但在进入宋安办公室前，被要求单独进入，他的随行人员被礼貌地请到了旁边的休息室。斯特恩强忍着这种“被审查”的屈辱感，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西装，推开了那扇厚重的、象征着深蓝最高权力中心的大门。
宋安的办公室极其宽敞，一整面落地窗将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宋安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悠闲地站在窗边，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胜利者的得意，也无面对敌人的怒意，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斯特恩先生，不远万里，不请自来。有何指教？”宋安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斯特恩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年轻几十岁，却已然搅动全球风云的对手，胸中的怒火和憋屈几乎要喷涌而出。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火气，但质问的话语还是带着尖锐的锋芒：“宋安！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将‘盘古’的核心代码开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毁掉了一座金山！是在自毁长城！”
宋安轻轻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呷了一小口，这才抬眼看向斯特恩，眼神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斯特恩先生，我想你搞错了几件事。第一，深蓝集团如何处置自己的技术资产，是我们自己的事，似乎不需要向玉石资本，更不需要向你斯特恩副总裁汇报。”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第二，你所谓的‘金山’、‘长城’，不过是你们基于旧时代掠夺逻辑的想象。在我眼里，开放、共享、共建，才能创造出比你们那套封闭、垄断模式大十倍、百倍的价值。”
“你…！”斯特恩被这番毫不客气的话噎得脸色发青，他习惯了在谈判桌上颐指气使，何曾受过一个年轻后辈如此顶撞？他下意识地想发作。
“斯特恩先生，”宋安打断了他，声音冷了几分，目光如刀，“如果你今天来，只是为了质问我，或者发泄你的不满，那么门在那边。我的时间很宝贵，没空听你抱怨。有事，就说事。”
赤裸裸的逐客令！斯特恩的脸颊肌肉抽搐了一下，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想起暴跌的股价，想起股东们的咆哮，想起岌岌可危的地位…他必须忍！
他强行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进行一场谈判：“好…好！宋安，就算…就算你开源有你的道理。但现在，我要求你，立刻停止开源行为！收回已经发布的代码！并且，承诺永不将‘盘古’及相关技术免费授权给任何第三方！”
这话一出，连宋安都愣了一下，随即，他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斯特恩先生，你是坐飞机坐久了，缺氧产生幻觉了吗？还是你觉得，深蓝集团，我宋安，需要听从你玉石资本的命令？”
笑声戛然而止，宋安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盘古’已经开源，就像泼出去的水，散布到全世界的种子，怎么可能收回？至于免费授权？那是我们的自由！你，凭什么要求？”
斯特恩被宋安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理智的弦几乎崩断。但他残存的商业本能告诉他，强硬似乎行不通了。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他自认为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二十亿！二十亿m金！”斯特恩盯着宋安，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动摇，“我出二十亿m金，买下深蓝集团！买下‘盘古’的所有权！包括你们所有的团队、技术、以及……立刻停止开源的承诺！”
这是他短时间内能调动和承诺的极限，也是他试图挽回败局的最后一搏。在他想来，二十亿m金，对于一个初创公司而言，是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足以让任何创业者动心。
然而，他看到的，只是宋安脸上那抹更加浓郁、更加不加掩饰的讥诮。
宋安缓缓放下茶杯，走到斯特恩面前，虽然身高或许不及对方，但那沉稳如山、洞察一切的气势却完全压倒了斯特恩的焦躁。
“斯特恩先生，”宋安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斯特恩的心上，“首先，深蓝集团不卖。其次，别说二十亿，就是两百亿，两千亿，也买不走‘盘古’已经代表的开放精神和我们正在构建的未来。”
他微微前倾身体，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眼里只有金钱和收购，而我的眼里，是下一个时代。我们，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上思考问题。
请回吧，斯特恩先生。玉石资本如果还想在未来的科技世界里有一席之地，最好早点学会如何与开放生态共存，而不是妄想着用旧世界的金币，来购买新世界的太阳。”
说完，宋安不再看他，转身按下了内部通讯键：“送斯特恩先生出去。”
斯特恩僵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宋安的话像一记记耳光，不仅抽在他的脸上，更将他引以为傲的资本力量和商业逻辑贬得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