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十念还以为祝絮阳要责怪，忽而听到他这样说，小公主的肩膀微动，然后摇了摇头。
明显听祝絮阳松了口气。
她这才啰啰嗦嗦解释道：“我是知道六哥马术不错才敢那样做的，我以为……以为不会摔下来的，六哥……”她终于抬起头来，往前一些小手轻轻贴上少年胸膛，小声道，“胸口还疼吗？”
冬宝原先见世子被送回来时疼得脸色惨白的模样心里也不免责怪了小公主几句，可眼下再看小公主心里眼里只有世子的这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心里的责怪全都消失无踪了，只想好好安慰她一番。
祝絮阳握住她的小手，轻声道：“不疼了。”
“真的？”
“真的。”
她吐了口气，又道：“祖母说了，等我们回宫时便让六哥同我们一起回去。”
祝絮阳与冬宝不动声色对视一眼。
冬宝激动地将双拳一握，太好了！
外面，阿徊说晚膳端来了。
祝絮阳催促着小公主先去外头吃，小孩子的身体总是饿得快，小公主立马乖巧听话地出去了。
冬宝见祝絮阳的眉心狠狠拧了起来，忙快步过去扶住他道：“公子，我去宣太医。”
“冬宝。”祝絮阳拉住他，忍住痛道，“伤到了肋骨，必得疼上几日，无碍的。”
想到自家主子的医术并不比太医令差，冬宝终于不再劝。
正说着，冬宝便见小公主小心翼翼端着一碗小米粥进来了。
她径直走到祝絮阳面前道：“陈太医让六哥吃得清淡些，六哥先吃吧。”
祝絮阳抬手时下意识蹙了眉。
小公主忙道：“我喂六哥吃。”刚说完，她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冬宝忙道：“殿下给奴才吧，殿下快去吃。”
“没关系的。”她自己先吃了一口，抬头笑道，“我可以和六哥一起吃，好不好，六哥？”
她爬上床去，冬宝怕她把粥给洒了，忙扶了她一把。
看着小公主乖巧天真的模样，祝絮阳什么不适也忘了，他轻笑道：“好。”
……
外头廊下，摇曳宫灯将男子的身影拉得很长。
萧桓负手站在窗外，听着里头两人轻声细语的说笑声，原本严肃的脸色更加铁青了。
他身后跟着的一众宫人全都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余公公硬着头皮上前，小声道：“陛下来看世子，可要奴才先通报一声？”
萧桓仍是不动。
余公公张了张口想再问却见面前之人转身朝外头走去。
后面的侍女诧异问：“那公公这……送世子的东西还送进去吗？”
余公公挥手示意他们拿进去，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对，赶紧全部拦了回来。
一众人又跟着萧桓急急从秀林轩走了。
……
后来，陆十念从秀林轩离开时，阿徊悄声道：“殿下，之前听说陛下来过了。”
陆十念扭头问：“父皇？他没进去啊。”
阿徊道：“听说没进门就走了，撞见的人都说陛下就在世子屋外的廊下站了会儿，走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
陆十念心里“咯噔”了一声，不会是因为她和祝絮阳在里头说笑吧？
果然，翌日一早，余公公就亲自来了云涧小筑，说萧桓找她。
陆十念知道萧桓不喜欢祝絮阳，可她上次不都跟他说好了吗？
狗男人又是哪里不对劲了？
她压着愤怒惴惴不安跟着余公公前去：“听说昨晚父皇去秀林轩了？那怎么没进去看六哥呢？”
余公公恭敬答：“原是要进去的，突然有本紧急的折子送了来，陛下便回来处理政务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余公公笑道，“送给世子的补品今儿一早就给送去了。”
是吗？
可陆十念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
……
另一边，祝絮阳刚起身就听闻萧桓派人送了一大堆补品来，还说要召见祝絮阳。
冬宝忙给他更衣，不免道：“陛下何故这么早召见公子？”
祝絮阳道：“大约是为了回宫之事吧，陛下就算不在召见。”他看了眼满屋子的补品，道，“我也是要去谢恩的。”
冬宝又细细给他整理了领子，伸手要扶他出门。
祝絮阳将手臂抽出来，笑了笑，道：“又不是伤了腿，不必扶着，走吧。”
……
陆十念一路上旁敲侧击也没从余公公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她跨进御泰宫正殿的门就见萧桓正伏案作画。
他抬眸见了来人，便笑道：“小七来了？”
“殿下快去吧。”余公公轻轻推了她一把便退下了。
“怎么不过来？”萧桓朝她看了一眼。
陆十念细细看着萧桓的脸色，笑容温和，连语气也是染了笑的，看不出什么异常。她将信将疑走上前去，他笔下是一幅骏马奔腾画，两匹马一前一后似是在追逐。
“小七看什么。”话音刚落，小七便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她一低头才发现在画作左下角竟有两个坠马的人，一人戴着长纱帷帽，一人则是轻衫罗裙，男人似是坠马瞬间紧紧护住了画中女子。
陆十念的眸子微微撑大，脱口问：“父皇这是什么？”
萧桓看着她，徐徐道：“小七看是什么？”
陆十念细细看了看却看不出所以然，便笑道：“有点像昨日我同六哥从马上摔下来的样子。”
萧桓伸手将陆十念的头扳回，让她看着他，他的声音微凉，道：“哪里像？”
陆十念吃了一惊，几乎本能往后仰，皱眉道：“父皇做什么？”
他似是回了神，见侍女端了水果点心进来，这才将陆十念放下，道：“来行宫前你是怎么答应朕的，小七忘了吗？”
陆十念一愣。
他顺手将画作折叠，嗤声道：“你成日往秀林轩跑，是真的忘了吗？”
果然是因为昨日的事！
陆十念深吸了口气道：“没忘。”
“是吗？”他回眸睨着她，眼底尽是不悦，道，“朕看你是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