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顿住了，若真是恋人之间闹了矛盾，那她先前所有的担忧和预设的干预方案，便彻底失去了立场。
她陷入沉默，先前笃定的想法，在这一刻悄然瓦解。
“如果瑶儿真的喜欢他……” 楚晚的语调软了下来，带着一种为人母的、审慎。
她沉吟片刻，思路逐渐清晰：“你去查查李昊的人品底细，若真是不错，现在瑶儿又有了身孕，结婚……自然是对她们母子最好的保障。”
话未说尽，她却又猛地收住，像是怕这理性的盘算会淹没女儿真正的意愿。
她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抓住陆铭羽的手腕，仿佛那是此刻唯一的凭依。
“但是！”她抬眸望向他，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警醒，“我所说的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他们两厢情愿的基础上，这只是……最理想情况下的选择。”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流露出深深的顾虑：“若不是……我现在，终究还是摸不透瑶儿真正的心意。”
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无论如何，万事都必须以瑶儿自己的意愿为主。”
陆铭羽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温热与力道，反手将她的手稳稳握住。
他看着妻子眼中那份混合着焦虑、爱护与坚持的复杂情感，目光深沉而温和。
“嗯，”他沉声应道，话语里是全然的理解与支持，“自然是以瑶儿为主。”
楚晚轻轻颔首，目光扫过窗外渐沉的暮色：“先吃饭吧，天都快黑了。”
她正要起身，陆铭羽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腕。
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若有似无的叹息：“李昊的事，先别告诉瑶儿，等我查清楚再说。”
楚晚指尖微顿，视线掠过楼梯方向，沉吟片刻：“好，但你得快些，瑶儿的肚子……等不起。”
他沉默地点头，眼底掠过一丝暗影。
餐厅里，陆瑶盯着满桌精致的菜肴出神。
银质餐具在暖光下泛着冷芒，就像她此刻的心情，直到楼梯传来脚步声，她才猛地回神。
抬眼瞬间，恰好撞进陆铭羽深不见底的眼眸。
心口骤然收紧，她慌忙垂眸。
自从坦白怀孕后，陆铭羽始终讳莫如深，这种悬而未决的沉默，比任何斥责都令人难安。
“爸妈。”她声音轻得快要融进空气里。
陆铭羽只是微微颔首，径自在主位落座，这个寻常的动作让她攥紧了衣角。
“瑶儿，这汤不合胃口吗？”楚晚将炖盅推近些，温热的雾气氤氲在两人之间，“多少喝点，你现在需要营养。”
这声关怀像救命稻草，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缓，还好，楚晚还愿意给她片刻温情。
“谢谢妈。”她捧起汤碗，暖意顺着掌心蔓延。
可才喝了几口，孕吐的恶心感就阵阵上涌。
“喝不下就别勉强了。”楚晚轻轻按住她的手背，“去休息吧，这个时期最耗心神。”
陆瑶的目光在父母之间游移，她想问那个盘旋在心底的问题，想求一个明确的答案。
可当视线触及陆铭羽冷峻的侧脸，所有勇气都溃不成军。
“好，我先回房了。”
陆瑶离开后，餐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碗碟偶尔相碰的清脆声响，在空旷里显得格外清晰。
陆铭羽知道，若想按照他的想法，还有一个人需要说服。
夏末秋初的夜风自敞开的落地窗涌入，带着白日未散尽的温热，又裹挟着初秋独有的沁凉。
阳台的滑门被轻轻推开，陆老正半倚在藤椅里，闭目感受着这份恰到好处的舒爽。
听到身后渐近的脚步声，他并未睁眼，只当是巡房的护士。
忽然听见身后有些响动，以为是哪个护士。
“小姑娘，我待会儿就睡，不用再查了。”
“爸，是我。”
陆老闻声回头，眼底掠过一丝讶异。“这个时间过来？” 夜深人静，儿子的出现显得不同寻常。
陆铭羽没有立刻回答，转身去饮水机旁接了杯温水，递到父亲手中。“看您气色不错，最近恢复得还好？”
“嗯，还行。” 陆老接过水杯，语气平淡。
除了有些闷得发慌，身体倒无大碍。
“我刚问过医生，他说您再静养一阵就能出院了。”
这话陆老自己心里有数。
他抬眼，仔细端详着儿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静的侧脸，敏锐地捕捉到那份欲言又止。
“你特意跑这一趟，不单是为了看我，” 陆老缓缓放下水杯，目光如炬，“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是。”心思被父亲一眼洞穿，陆铭羽便不再迂回。
他上前一步，声音低沉：“爸，您最近没留意网上的消息，可能还不知道陆瑶和李昊的事。”
来之前他已特意咨询过医生，确认父亲身体无恙，足以承受这番谈话。
陆老闻言，眉头下意识蹙起。
他对这个养孙女感情复杂，当初收养时他便不甚赞同，奈何儿媳坚持，他才默许。
这些年来，陆瑶表面天真烂漫，内里却颇有心机，他看在眼里，不喜之余，也生不出多少亲近。
可毕竟冠了陆家的姓，养在身边十几年，说毫无感情也是假的。
“什么事？”他声音沉了沉。
“陆瑶最近和李昊往来密切，被媒体拍到了，现在……爆出了怀孕的消息。”陆铭羽字斟句酌，刻意略过了那些不堪的新闻标题和照片。
“什么！”陆老瞳孔一震，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仍被这消息砸得心头一沉。
他虽比寻常老人开明，却在原则问题上从不让步。
未婚先孕，在他这里便是一条绝不可逾越的红线。
“你说真的？”他声音陡然锐利。
“嗯。”陆铭羽的确认简短而沉重。
一股压不住的怒火直冲顶心，陆老抓起床头的水杯，“咚”一声重重砸在桌上，水流四溅，一如他此刻难以收束的震怒。
“混账！”他胸口起伏，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表面装得名媛淑女，骨子里竟是这般品行不端！我陆家的脸面，都要被她丢尽了！”
陆老盛怒的目光扫过一旁沉默的儿子，强压着火气质问：“网上的风言风语，现在控制住没有？”
“暂时压下去一部分。”陆铭羽的声音低沉而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