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沾上这个？”陆亦晨声音里带着不解，“林家就算今非昔比，也不至于沦落到要靠违禁品翻身。”
包厢内灯光柔和，夜笙庭修长的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不疾不徐地接话：“林家最近内斗得厉害，林辉为了扶林鹏上位，接连拿下好几个项目，资金缺口不小。”
陆亦谦忽然想起调查中发现的线索，林鹏近期与冷恒宇往来密切。
他目光锐利地投向夜笙庭：“你清楚这些项目都是和谁合作吗？”
“有些是小公司，”夜笙庭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规模最大的，是冷氏。”
“冷氏。”陆亦谦眼底倏地掠过一丝锐光，仿佛猎手终于找到了追踪已久的踪迹。
“冷氏。”陆亦晨低声说着，冷家向来是吃这些颓势的企业，居然和林氏合作，看来林氏成了他们的菜了。
“他他们最近走得挺近。”夜笙庭拿起茶盏，语气轻淡，可每一个字都落得恰到好处，“冷家前阵子资金链断裂得厉害，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在短短几天内，筹集到了一笔惊人的数目。”
陆亦谦没应声，只微微眯了下眼，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眼里，像冰面上倏忽掠过的寒光。
“冷家底子本来就不干净，”陆亦晨慢条斯理地接话，声线低沉，“重操旧业，也不意外。”
陆亦谦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他早就派小陈去查了，若冷家真敢插手这件事……他绝不会手软。
冷媛当初是怎么散布谣言、中伤他妹妹的，他可一笔一笔都记得。
“先吃吧，菜要凉了。”夜笙庭将转盘轻轻一推，那碟陆亦曦最爱的蟹粉豆腐稳稳停在她面前。
“睿凡还没到。”陆亦曦小声提醒，语气里带着点忘了叫人的心虚。
“不用等他，菜多，我们先动筷。”
“大哥，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弟啊？”人未到，声先至，一股幽怨的气息从门口弥漫进来。
夜睿凡大步走进包厢，眼神直勾勾瞪向夜笙庭，像个没分到糖的孩子。
“来了就坐，全桌等你一个。”夜笙庭面不改色，夹了一筷清蒸鱼放进妻子碗里，全程没接弟弟的眼神。
“睿凡，来得刚好，这些菜都刚上，还热着。”陆亦曦笑着打圆场。
“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吃饭临时才想起我。”他嘴里抱怨着，人却已走到陆亦谦旁边的空位，一把拉开椅子，落座的动作里带着点赌气的响动。
“我也是临时被通知的。”陆亦谦拍拍他的肩。
“你能一样吗？”夜睿凡的怨气几乎凝成实质，矛头直指自家大哥，“我和他在同一栋大楼里办公，他都能把我当透明人，这还不够，还变着法儿压榨我，每天桌面上堆的文件比山都高！”
“来，睿凡，吃个鸡腿消消气。”陆亦晨笑着打了个圆场，将一枚色泽诱人的鸡腿夹到他碗里，“要不你来跟我？我保证不干这种压榨人的事。”
有人撑腰，夜睿凡立刻底气十足，冲夜笙庭扬了扬下巴：“哥，听见没有？对我好点儿，我可是有人抢的优质资源。”
夜笙庭没什么表情，只慢条斯理地抬眼，轻飘飘瞥了他一下。
夜睿凡瞬间偃旗息鼓，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了嘴里。
包厢内气氛温热，言笑晏晏，然而，陆家宅邸，此刻却沉浸在一片冰冷的沉寂里。
偌大而空旷的餐厅，华贵的水晶吊灯投下清冷的光，只映照着楚晚和陆瑶两人的身影，安静得能听见银匙轻碰骨瓷的细微声响。
陆铭羽在书房，他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清晰地显示着秘书发来的调查结果。
资料详尽得令人心惊，不仅有关于陆瑶和李昊的种种，更将她这些年明里暗里的行径剥丝抽茧，赤裸呈现。
资料显示，那个初来陆家时不过几岁、看起来乖巧怯懦的小女孩，竟在每次回福利院时，都会欺辱曾经一同生活的伙伴。
照片上那张稚嫩无比的脸上，镶嵌着的却是一双带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怨毒与狠厉的眼睛。
看着照片上稚嫩幼小的面容，表情却是毒辣的。
而成年后的陆瑶，人前是举止优雅的陆家名媛，人后却是城中各大酒吧与会所的常客。
照片里，夸张的浓妆与暴露的衣着，几乎掩盖了原本的容貌，若不细看，根本无法将她与平日那个温婉的陆家养女联系起来。
此外，还有一桩桩、一件件，她对陆亦曦不动声色的排挤与针对……
他还记得陆亦曦回家那天。
陆瑶拿着一件精致漂亮的裙子，亲手送给妹妹，紧紧拉着亦曦的手，声音甜软地说：“欢迎回家。”
那一刻，他和楚晚、还有陆老，都为她这份超越年龄的懂事感到欣慰。
谁又能想到，那甜美笑容之下，竟藏着如此深沉的心机与虚伪。
没想到小小年纪，这甜美的笑容背后全是虚伪。
一页页翻过那些照片与文字，陆铭羽只觉得心口发冷。
这么多年，他眼中听话懂事的养女，原来一直戴着一张精心织就的面具。
他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是自己这个父亲做得太失败。
三个亲生的孩子与他疏远，唯一亲近他的养女，却是个两面三刀的戏子。
这些年他全身心扑在陆氏上，家里的事过问得太少，甚至曾为了家族利益，让他们受过委屈。
在他们眼里，他大概就是个冷心冷肺、只认生意的父亲。
他们不亲近他，他无话可说。
只是人到中年，夜深人静时，难免会生出几分落寞。
陆铭羽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抬手用力捏了捏鼻梁，闭上眼睛，一阵沉重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无声袭来。
陆氏这些年在他手中，蒸蒸日上，他引领着陆氏上了新台阶，他们陆家人出去，没有任何人敢欺负。
陆氏在他手中蒸蒸日上，他确实带领家族迈上了全新的台阶。
如今的陆家人走出去，无人敢轻视，更无人能欺辱。
年少时立下的誓言，他算是实现了。
但这还远远不够。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陆氏越是强盛，暗中觊觎的眼睛就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