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拍的照片里，她和那个男人靠得很近，近得逾越了安全距离，任谁看了都会以为，那是陆瑶瞒着家里偷偷交往的恋人。
照片上的那个男人？陆瑶脑中警铃一响。
什么照片？怎么会有照片？她眼底露出阴翳，难道陆家派人跟踪自己！
这个念头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她心脏骤然收缩。
自从上次画展闹出那场让她沦为笑柄的风波，连带让陆家蒙羞之后，她就敏锐地察觉到某种变化。
表面上，她还是陆家小姐，衣食住行无一不精，可那些投向她的目光深处，早已沉淀下难以掩饰的轻蔑。
就连家里那些最懂得察言观色的佣人，垂首恭敬唤她“大小姐”时，那弯腰的弧度也显得恰到好处地虚伪。
她一直默默忍着，把所有难堪和屈辱嚼碎了咽进肚子里，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派人跟踪她。
原来如此。
难怪她在酒店时，那群黑衣保镖能像早已定位般精准地找到她。
难怪陆铭羽和楚晚会知道她怀孕的消息。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活在一张无形的监视网里。
他们从未真正将她视为家人，一直在用提防外人的眼光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陆铭羽会做出这种事，她并不意外。他那样一个将家族利益奉为圭臬的人，心冷如铁。
真正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刺穿她心脏的，是楚晚的默许。
那个她从小就真心当作亲生母亲的女人。
楚晚满足了她对“母亲”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美丽、温柔、有着用不完的耐心与柔情，宛如从童话书里走出的完美形象。
她对她好，那份好让陆瑶沉溺其中，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归宿，以为自己就是她的孩子。
为此，她拼命学习，努力将自己打磨得优秀、懂事、无可挑剔。
她所有的努力，不过是想看到楚晚眼中为她而亮的骄傲光芒，想成为她心目中值得被爱的女儿。
如今，这幻想被彻底击碎了。
原来一切只是她一个人的自作多情，她倾注了十几年孺慕与渴望的感情，终究，还是败给了那一道她永远无法跨越的血缘鸿沟。
她终究，是个外人。
陆瑶眼底积蓄的阴翳几乎要满溢出来，最后一丝怯懦被彻底烧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冰冷。
她抬起眼，目光直直刺向对面的两人，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
“那照片是哪来的？”
楚晚闻言轻轻蹙眉，似乎不习惯她这般尖锐，却并未深究她语气里的反常。
但陆铭羽捕捉到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陆瑶似乎对网上的事情还不知情。
他不答反问，语调沉冷，像在审问：
“你和李昊，是什么关系？”
“李昊”这个名字被掷出的瞬间，陆瑶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拍，一丝慌乱从她强作镇定的眼底飞速掠过。
“我们……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楚晚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失望与不容置疑的严厉。
她拿起陆铭羽的手机，利落地解锁，将屏幕直直亮到陆瑶眼前，“没有关系，你们怎么会一起登上新闻？”
“你自己看看，现在网上铺天盖地，全是你们的事！”
楚晚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得陆瑶耳边嗡嗡作响。
什么新闻？她脑中一片空白。
她一把夺过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飞快地滑动着屏幕。
当那些耸动的标题和一张张照片清晰地映入眼帘时，她猛地倒吸一口冷气，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看清标题，她倒吸一口气。
这些……都是她和李昊外出吃饭时的场景。
角度刁钻，刻意捕捉了每一个看似亲密的瞬间。
甚至有好几张，是追溯到很久以前，那时他们根本还不熟悉！
刻意的借位营造出无法辩驳的暧昧，更致命的是新闻末尾附上的那段几秒钟的视频画面里模糊的侧影与动作，让任何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
这样的“铁证”面前，说她和李昊没有关系，谁会相信？
播放量破亿，评论区留言疯狂增长，数字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她的视线。
陆瑶没有勇气再往下翻。
方才熊熊燃烧的愤怒，此刻被冰冷的恐惧彻底吞没。
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撞得她肋骨生疼。
手机从颤抖的指间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只能凭借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惨白的脸，用一双盛满惊惶和无助的眼睛望向楚晚和陆铭羽，从喉咙深处挤出微弱的、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的颤音：
“爸……妈——”
楚晚见她脸色煞白、摇摇欲坠，赶忙半扶半抱着让她在身旁的沙发坐下。
“瑶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跟妈妈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新闻上那个男人，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陆瑶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恐惧和焦躁像藤蔓般死死缠住了心脏，让她几乎窒息，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慢慢说，别急。” 楚晚见她呼吸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便轻轻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又递过一杯温水，动作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
可此时这温柔，陆瑶却感觉不到，她只觉得刺骨的寒冷。
她彻底慌了，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
原本，她只以为这是一个悄无声息就能解决的“麻烦”。只要独自处理掉肚子里的孩子，一切便能回归正轨，如同从未发生。
然而现在，新闻已然引爆，全网皆知。
这早已不是她一个人能掩埋的秘密，更不是处理掉孩子就能了结的私事，它已经变成一桩足以撼动整个陆家声誉与颜面的公共危机。
“爸，妈，我……”陆瑶眼眶倏地红了，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拉住楚晚的手，声音里带着哽咽的颤抖，“不是这样的！新闻上写的全都是胡说！我和李昊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那些照片，都是掐头去尾、故意找角度拍的，他们在故意陷害我！”
“那你告诉我，”楚晚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自觉地收紧，目光紧锁着她，“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