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陆铭羽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怅惘。
孩子们早已羽翼丰满，像候鸟般飞向各自的天空，忙于事业与新生活，有时甚至十天半个月也难见一面。
从前家里被童声填满、一推门就热闹非凡的日子，不知何时起，竟已变得遥远。
往昔那些被童声填满、一回到家就热热闹闹的日子，如今想来，竟有些遥远。
他的思绪不自觉地飘回多年前，大儿子从小沉稳持重，性格最像他。
二儿子机灵好动，是家里永远的开心果。
而小女儿……那个活泼软萌的小丫头，笑起来像能把整个屋子的光线都点亮，是他心底最明媚的一缕阳光。
回忆如暖流漫过心间，那些被孩子们围绕嬉闹的画面一帧帧浮现。
向来严肃的陆铭羽，唇角在不经意间柔和下来，漾开一抹极淡、却极温柔的弧度。
当思绪最终定格在小女儿身上时，他的神色却微微一顿，眼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
他还清晰地记得女儿降生那日，自己那份近乎失态的狂喜。
在接连迎来两个儿子后，他已将对小棉袄的期盼悄悄藏起，没想到步入中年，上天竟将这份最珍贵的礼物送到了他怀中。
女儿继承了妻子的眉眼，又隐约有他的轮廓。
那些年里，每天归家时总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倚在门边，踮着脚尖望向门外。
直到他的身影出现，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瞬间被点亮，软糯的“爸爸”一声接一声，伴随着飞奔而来的脚步，成了他心底最柔软的烙印。
当思绪沉浸在那段时光，女儿幼时的模样仿佛仍在眼前。
只要在家，那个软糯的小人儿便无时无刻不绕在他膝边，吃饭要爸爸抱着，办公要坐在他膝头，连入睡也一定要听他讲故事，才肯乖乖闭上眼睛。
记忆中那张甜暖的小脸，却渐渐淡去，最终定格成陆亦曦如今清冷疏离的容颜。
陆铭羽唇边那抹不自觉扬起的弧度，慢慢隐去了。
他从未想过，女儿长大后竟会变成这样。
每每想到这儿，一股钝痛便碾过心头。
如果当时对家人的安保再加强一点，寸步不离的保护他们，她就不会走丢，他们父女之间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疏离客气，他的小曦，更不会养成这样清冷的性子。
也许她仍会像寻常女孩那样，在父母身边撒娇说笑，眉眼弯弯，而不是如今这般，连一声“爸”都带着若有似无的距离。
陆铭羽垂眸，望着眼前精致的菜肴，却觉味同嚼蜡。
银质的汤匙在碗中缓慢搅动，划开的不仅是羹汤，更是他沉寂了十年的心事。
那十年小曦在外经历了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梦魇，日夜啃噬着他的心脏。
这些年，他一直在追查，可得到的线索却都地指向同一结论，她在福利院度过了那段岁月。
但，他一个字也不信。
当年女儿走丢不是意外，而是一场处心积虑的报复。
陆家作为顶级豪门，产业枝繁叶茂，必然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
女儿的走丢就是仇家做的，可对手藏得太深了，深得像海面下的冰川，十年来未曾露出一丝破绽。
以陆家的能力竟也揪不出幕后元凶，这份认知本身，就让他脊背发寒。
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活在一种隐忧之中，仿佛黑暗中有双眼睛，始终在窥视着陆家，等待着下一次致命一击。
那份如影随形的戒心，最终竟盖过了血脉深处的亲情。
他防着周围的一切人，包括走丢回来的女儿，他警惕她，防着他。
正是这份提防，让本血脉相连的父女变得和陌生人一般。
家人皆不解他为何对亲生骨肉如此冷漠，两个儿子更是因此与他爆发过无数次激烈争吵，先后愤然搬离陆家，只偶尔回来。
在所有人眼中，他成了一个不可理喻的冷血父亲。
陆铭羽在心里叹息。
“在想什么呢？”身旁的楚晚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声音温柔。
他蓦地回神，敛去眼底翻涌的情绪，只化作一句轻描淡写的感慨：“没什么，只是觉得，家里只剩我们两个，太过冷清了些。”
“居然还有你感到冷清的时候，孩子们回家的时候，你总是摆出一副严酷的样子，是我我也不想回来。”楚晚轻轻揶揄，眼底却含着理解与心疼。
在她看来，陆铭羽千好万好，唯独那身不苟言笑的气势，像一道无形的墙，将孩子们隔在远处。
年轻时尚不明显，如今年岁渐长，这层隔阂便愈发清晰。
“你就不能试着对孩子们温和些吗？”她放软了声音劝道，“你明明那么关心他们。”
陆铭羽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视线微垂，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需要我这份关心。”
“你呀，总是这样。”楚晚拿他没办法，只得微微摇头。
静默片刻，陆铭羽忽然想起什么，抬眼问道：“瑶儿呢？她去哪儿了？”
“她有一个朋友要参加绘画比赛，她去帮忙看看作品。”
“什么朋友要去这么久？”陆铭羽手中的筷子顿了顿，眉头不自觉地微蹙，“今晚还回来吗？”
“年轻人的事，你管这么宽做什么。”楚晚轻笑，目光在丈夫脸上流转，忽然想起什么，欲言又止。
“怎么了？”陆铭羽捕捉到她的迟疑，“神神秘秘的。”
楚晚确认四下无人，这才凑近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分享秘密的雀跃：“偷偷告诉你，我们家瑶儿……可能谈恋爱了。”
“真的？”陆铭羽闻言，当即放下了筷子，声调不自觉地扬起，“男方是谁？做什么的？”
“你小声点！”楚晚嗔怪地拍了他一下，嘴角却依旧噙着了然的笑意，“我也是猜的，还没确定呢，只是最近有个男生经常来找她，我问起来，她只说是‘朋友’，还遮遮掩掩的，不想让我多问。”
她都是过来人，女儿那点欲盖弥彰的小心思，楚晚看得分明，却也体贴地不去点破，留给她足够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