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稳住自己,那只握着珠子的手高高扬起,另一只手则胡乱地在空中挥舞。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江萍撞出的力道尚未完全消散,母亲的脚踝绊到了身后一个沉重的矮凳。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江萍眼睁睁看着母亲的身体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向后倾斜,后脑勺正对着那个坚硬、尖锐的桌角!
“不——!”
江萍的瞳孔骤然放大,那个“不”字甚至没能完整喊出,只化作喉间一声破碎的气音。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的撞击声响起,清晰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
那不是骨头撞在木头上的声音,更像是熟透的瓜果从高处坠地,瞬间爆裂开来的闷响。
母亲的动作瞬间定格了。
她眼中的狂喜、贪婪、愤怒,如同被狂风吹熄的烛火,
骤然熄灭,只剩下一种极致的、空茫的呆滞。
她甚至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攥着珠子的手无力地松开,
那颗幽暗的珠子“叮”地一声掉落在坚硬的地面上,滚了几圈,沾上了灰尘和……从母亲后脑迅速洇开的一小滩粘稠、暗红的液体。
母亲的身体像一具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毫无生气地沿着桌边滑落,
最终“噗通”一声瘫倒在地。
她的眼睛还半睁着,空洞地对着低矮的天花板,
嘴角似乎还残留着抢夺珠子时的狰狞弧度,
此刻却凝固成一种诡异的、死寂的表情。
后脑勺撞击桌角的地方,
一个可怕的、深陷的凹痕清晰可见,
暗红色的血液如同小溪般快速流淌出来,在地面上蜿蜒扩散,散发出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江萍站在原地,如同被闪电劈中。
她杀了她。
她杀了她的母亲。
那刺鼻的血腥味,如同活物般,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鼻孔,钻进她的大脑,宣告着无可辩驳的、令人崩溃的现实。
那颗珠子在血泊边缘,幽幽地闪了一下,仿佛在回应这浓稠的死亡气息。
“我杀了她”这个认知,不是念头,而是冰冷的、沉重的、带着血腥味的现实,
轰然砸进她空茫的意识,碾碎了最后一丝名为“人”的理智。
回不去了。
永远回不去了。
就在这极致的虚无中,
一股更幽暗、更粘稠的东西,如同深海中蛰伏的巨兽,
从她破碎的灵魂深处缓缓升起。
那不再是恐惧,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一种剥离了所有道德、情感、人性的纯粹存在。
珠子幽光闪烁,仿佛在与她破碎的心跳共鸣,诱发出一种源自噩梦深处的、对彻底终结的渴望。
妹妹从外面走了过来,她的手里还捧着刚刚江萍给她的干硬的馍馍。
刚才的尖叫和撞击声,足以让她过来一探究竟。
“姐姐?怎么了……你饿了吗?那个馍馍我没有吃,等你忙完了我们一起分……”
她打开厨房的门,目光茫然地投向江萍的方向。
然后,她看到了。
看到了瘫倒在地、后脑一片狼藉的母亲。
看到了蜿蜒到门边的、暗红色的血线。
看到了僵立在血泊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如同深渊的姐姐江萍。
妹妹的瞳孔骤然收缩,睡意瞬间被极致的恐惧驱散。
一声短促的、几乎无法成调的抽气声卡在喉咙里,下一秒就要化作撕裂夜空的尖叫——
江萍动了。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如同被噩梦本身驱动。
那只刚刚沾染了母亲鲜血的手,带着一种不属于她的力量,
猛地捂住了妹妹的嘴,将即将爆发的尖叫死死堵了回去。
“唔……唔唔!”
妹妹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和濒死的恐惧,
小小的身体在江萍铁钳般的手臂下徒劳地挣扎扭动,像一只被蛛网捕获的蝴蝶。
江萍看着妹妹眼中倒映的自己——那张脸苍白如鬼,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她没有说话,只是另一只手,那只空着的手,以一种精准得近乎优雅的姿态,探向了旁边桌上——那里放着一把用来裁布的、锋利细长的剪刀。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递到指尖,带来一丝奇异的慰藉。
“别怕,”
她听到自己用一种异常轻柔、甚至带着一丝诡异安抚意味的声音在妹妹耳边低语,那声音陌生得仿佛来自地狱,
“很快…就不吵了。”
话音未落,锋利的剪刀尖,带着决绝的、终结一切的冰冷,精准地、深深地刺入了妹妹纤细的脖颈侧面。
“噗嗤……”
温热的液体喷溅而出,沾湿了江萍的手腕和衣襟。
妹妹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挣扎瞬间停止,只剩下剧烈而无效的抽搐。
那双瞪大的眼睛里,恐惧凝固了,像两颗失去光泽的玻璃珠。
生命的光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熄灭。
江萍没有拔出剪刀,只是松开了手。
小小的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血泡,与母亲的血泊渐渐汇合。
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重的血腥味。
她转过身,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平静得像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务。
目光投向爹爹房间紧闭的房门。
爹爹沉重的鼾声还在有规律地响起,婴儿弟弟偶尔的咿呀声也隐约可闻。
他们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江萍走过去,直接打开了门。
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爹爹被惊动了,鼾声停住,他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不耐烦:
“大半夜的,搞什么鬼……”
他的抱怨在看到门口浑身是血、眼神空洞如同煞神的女儿时,戛然而止。
“萍…萍儿?”
他脸上的睡意瞬间被惊骇取代,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你…你身上…怎么了?你妈呢?你妹妹呢?!”
江萍没有回答。
她只是径直走向床边,目标明确。
爹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巨大的恐惧让他爆发出力量,
他猛地掀开被子,试图跳下床去抓她,嘴里发出惊恐的嘶吼:
“你疯了?!你要干什么?!”
但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