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接到电话的钱泗洪懵了，他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方言，这是怎么回事？案子他没有上报结案，为什么上面的人通知他案子结了？调查队都组起来了，和他说这件事不能查？
“咋滴了？”陈燕归凑上前，他看到这个老男人拿着电话半天一言不发，觉得怪可怕的。
“赵大仙的这个案子，上面的人不让我们查。”钱泗洪将手中紧握的电话放了下来。
“不对啊？按道理说这事我已经上报了特协，不可能不让我们查啊？”陈燕归纳闷道，难道老男人说的上面的人能越过特协？
如果真的是那个样子，这件事情就不得了了。
钱泗洪做事常常不走寻常路，他从来都是先斩后奏，于是他斩钉截铁道：“这事，我们必须查！”
“你不是说上面人不让插手，我们怎么查？到时候要是被人家当成骚扰怎么办？”陈燕归现在担心的就是再进局子，虽然说有钱泗洪这个老司机带他，他还是有点怕。
“私下里收集证据，到时候翻案。”一旁的郭霖道。
郭霖本身的热情虽然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被消磨殆尽，但他还是个年轻人，某些时候也会热血上头。
尤其当他看到古月娟的遗体时，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涌上脑袋，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家人！
吃人血馒头也不过如此。
钱泗洪让自己手底下新来的几个实习刑警和郭霖他们装成便衣到赵大仙家门口蹲点。
这事得循序渐进。
他就不信对方就算上面再怎么有人，他能大过法理！
......
“师父，最近我们怎么不接生意了？”六超手中捧着茶道。
“风口浪尖，接生意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赵大仙老神在在的压了一口茶道。
四十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他做事不能太着急，要不然到时候坑的是自己。
六超见赵大仙没有讲多余的，他只得退下。
“过几天，你和我回村，城里的风声太紧，不适合接活。”赵大仙打算回村接一点散活，总比干空着强。
他年轻时候穷怕了，现在就像是一条龙一样，想要将钱财积攒起来。
所以他足够贪婪也足够有野心。
“我去准备。”六超道。
赵大仙所说的回村，是指回他的老家。
他的老家在距冶城不远的盐渡城，那个地方接海连天，古时候是中原最大的产盐地，由于地理环境，当地贫富差距非常大，有钱的都是靠祖辈贩盐发家，穷的揭不开锅的也盖是因为盐碱地长不出庄稼，所以根本没有办法生存。
小时候贫穷的记忆深深的根植在赵大仙的脑海里。
那个时候他还不叫赵大仙，他的母亲给他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赵江宁，希望他长大以后能到省城去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所以在他的名字里用了江宁两个字。
他不愿意再想起小时候关于贫穷和饥饿的回忆，但这些回忆常常在梦里出现折磨着他。
一块巴掌大的野菜窝头，两口就能吃完的大小，他攥在手里烫的和烙铁一样，这是他的母亲用妹妹换来的一口吃食。
“锅锅，嗯走了，不要忘子我。①”才到他腰间的妹妹就要嫁给隔壁村的瘸腿男人当老婆。
年幼的赵江宁抓住母亲的裤子腿，他哭他嚎，他甚至连夜带着妹妹逃离盐渡城，但都没有逃离这片贫穷的土地。
他拿着那块巴掌大的野菜窝头站在屋顶看着妹妹被一辆寒酸的独轮车拉走。
那天的晚霞真好看，赵江宁第一次觉得手中香喷喷的野菜窝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吃过野菜。”赵江宁突然对六超道。
开车的六超一脸懵逼，师父突然和他说这些干什么？难道是想吃野菜？
“师父我们回村子住哪里？”六超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住吴姨家？还是.....住村尾的别墅？”
“村尾。”赵大仙疲惫的捏着眉毛。
那时候他就发誓，总有一天他要闯出个名堂，要接回妹妹，要让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赵清江有出息了。
如今他做到了。
一路跟在赵大仙车后头的郭霖，他手上的方向盘握的很紧：“前面谁开的车？技术也太烂了。”
“你跟远点。”陈燕归指着前面道：“你跟的太紧，小心被发现！”
郭霖闻言将车速放慢坠到最后。
大约下午五六点的时候，车子从高速下来，进入盐渡城的范围。
现在的城市大多大同小异，不是餐厅就是KTV要么就是各种洗浴会所和卖小吃的店，这些店的广告牌，绚丽夺目，几乎闪瞎人的眼。
盐城渡人的生活非常简单，几乎是将祖辈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习惯保留了下来。
不过，现代人怎么少得了夜市烧烤。
陈燕归看了一下时间，他拍了拍郭霖的肩膀道：“这都到盐渡了，没有必要再跟了，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呗。”
“不行，不一路跟着怎么知道赵大仙和什么人见过面说过话？”郭霖坚决不同意陈燕归的这种偷懒行为。
和他们一起来的实习警察小川还有小海两个人也不同意，监视这种事情少一分少一秒都是不行的。
赵大仙的家虽然在盐渡，但是离市中心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大约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那里离海很近。
等跟到村口位置时，郭霖他们的车被村门口的石柱拦住了。
“哎！这他娘的，刚才赵大仙进去的时候给过，我们要进去怎么把路障都给拉上了？”陈燕归哔哔道。
“我们下去，把车停在村口空处。”郭霖指着村口拐弯处的一颗大树下，他的本意是不想惊扰到村子里的人。
赵大仙所在的村子已经属于沿海地带了，晚上的海风吹得人还有些冷。
下车后，陈燕归吸了一口冷气，嘴里骂娘道：“这是什么鬼天气，七月份的傍晚怎么这么冷！”
小川和小海也在搓胳膊，他们那一身的肌肉在寒冷面前一文不值。
村口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闲人，陈燕归有些纳罕，他没有听说过沿海人民有蹲在村头吃饭的习俗啊？
这些人蹲在黑暗处也不搞点灯，看上去怪吓人的。
郭霖皱眉点了一支烟，他熟练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软中华，伸手抖了抖，烟顺着盒子开的小口露了半截。
“小兄弟，来一根。”郭霖将手中的烟递给蹲在村口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