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
关山月嗤笑了一声：“纯粹个屁。”
或许曾经，关山月还有足够的底气，来说自己是个纯粹的军人。
可现在呢？
大区里，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成为异兽腹中的食物。
而自己这个本应该守护着大区宁安的全域巡查军统领，却在哪？
纯粹？
这个词现在让关山月觉得刺耳。
“这就是我刚刚想说的，你的缺点。”
宁凡踟蹰片刻，还是把话直白的说了出来：“关叔，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关山月的目光一凝，侧头看向宁凡。
宁凡却没理会关山月的反应，而是继续道：“我们谁都不是救世主，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我们本就已经耗空了自己的全部力气。”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肩膀是不是真的有我们自己想象中那么硬？”
“我们可以扛着人走，但是我们是不是应该选择扛着那些在我们生命中比较重要的人？”
“全域巡察军的兄弟，跟着你出生入死，如果让你选择，你是不是应该率先考虑他们的安危？”
宁凡极其严肃，对着关山月问了一个问题。
“关叔，你觉得，你这副肩头，扛得住大区上千万条性命吗？”
关山月沉默了。
虽然听起来，宁凡这个问题像是在抬杠。
可是仔细想想，关山月现在过不去的坎，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关叔，我知道，按照你的性格，如果让你自己做选择，你会心甘情愿的战死在F大区。”
宁凡继续道：“你会为了自己的职责而浴血奋战，用自己的生命来守护住自己的尊严。”
“可他们呢？”
宁凡指着下方的全域巡查军士兵。
那些士兵，正聚在一起休息，三两成群的聊着天，偶尔互相对骂几句，发出尽量压制却也有些放肆的笑声。
甚至有些人还在开着并不是那么上得了台面的玩笑。
看着这个场面，关山月并没有愤怒，反而是嘴角微微上扬。
“我明白你的意思。”
关山月长长呼出了口气：“可能是我这个人比较轴吧……”
“那就改改。”
宁凡很直白道：“关叔，说实话，如果你放不下这个执念，这里你也守不好。”
关山月忍不住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教育我呢？”
“不算是教育。”
宁凡也笑道：“人嘛，都是当局者迷，有的事情，你作为当事人，会出现看法上的偏差，而我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可能会看得更清楚一点。”
关山月这把岁数，当然是懂得这个道理。
其实他也认同宁凡所说的话。
毕竟现在他如果把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一件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情上，对于接下来的指挥和决策，肯定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行，我尽量试试。”
关山月接受了宁凡的“教育”。
而宁凡想说的话却并没有结束。
“关叔，我还想说的是，对于这道墙，你也没有必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虽然关山月一直以来还算是平静，但是从宁凡刚刚回来，看到关山月的状态来看，关山月的压力很大。
就像是刚刚所说，这是关山月最后的尊严，他是不允许在这个地方出错的。
“守护这道墙的，并不仅仅是我们一家。”
宁凡悠悠道：“这三天，是我们F大区来守，明后天，就要换成E大区和G大区了。”
“我跟你的想法一样，这些异兽大概率是在集结，那么既然如此，在另外两个大区驻守的那六天时间里，那些异兽有很大概率会来进攻。”
关山月的脸色一变。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接下来那一波冲击，不需要我们F大区的兄弟来抵挡，就算是损失，也不是我们来承受的。”
宁凡目光充满着淡漠：“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他们如果真的顶不住，我们可以兜着这个底。”
关山月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有些话，不吐不快。
“宁凡，这么做，我觉得不好。”
关山月非常严肃道：“不管我们之前跟另外两个大区有什么冲突，毕竟人家现在已经答应要跟我们联盟了，并且从他们最近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来看，他们的诚意还是可以的！”
“我们三个大区的这个联盟，本来就不算是稳定，现在我们最应该考虑的，不应该是怎么团结到一起吗？”
关山月的话，其实完全在宁凡的意料之中。
说穿了，关山月依旧是典型的军人思维。
在关山月的眼里，现在的敌人，是异兽。
而E大区和G大区，算是半个“自己人”。
他不喜欢内战。
内部算计，也不好。
但是宁凡却不同。
宁凡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
而且这个成长速度，非常快。
可以说，在F32区的时候，宁凡还是一张白纸。
而经过这两年的成长，宁凡的这张白纸上……
已经写满了尔虞我诈。
“关叔，我问你一个问题。”
宁凡看着黑暗，轻声说道：“现在的情况是，所有人都不了解异兽，也都对未来产生迷茫和恐惧。”
“他们不知道异兽会给我们造成什么样的麻烦，也不敢肯定这道墙究竟能不能守住那些异兽。”
“但是，我们却提前做了很多准备，无论是战斗素养，还是这道禁墙，甚至是那些异兽的资料，这些都是我们现有的优势。”
“可是，如果大家到了适应异兽的那个阶段呢？”
“而等到另外两个大区的人，都知道该如何抵抗异兽的时候……”
宁凡的笑容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他们所谓的‘诚意’，又还能剩下多少？”
关山月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虽然轴，但绝对不是蠢。
宁凡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他自然听懂了宁凡想要表达的所以。
宁凡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只有关山月才能听得到的地步。
“他们呐，现在之所以会以我们马首是瞻，是因为……”
“他们心里很清楚，现在他们必须要还得指望着咱。”
宁凡耸了耸肩膀，看起来很轻松。
“等到异兽给我们造成的威胁变小了，我们内部的威胁……才会真正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