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史老爷站出来反对继续对贼寇用兵,倒也不是出于为老百姓种田考虑,史老爷是安庐兵备道管的是军事,又不是管农业的安庐屯田道。
反对的原因主要还是前段时间桐城防务的问题,史老爷跟张国维两人掐架闹的不是很愉快,所以这史老爷今天才出来给这张国维添堵。
两人虽然同为东林党人但毕竟不是一个山头的,对外可能合起伙来一致对外,但是没了外部威胁,内部不同山头之间相互斗争也是经常有的事。
那坐在堂上的张国维听完史可法的这番话后,一脸冷笑的看着那史可法说道:“史兵台,如今这铁贼马上要窜到你是防区境内烧杀抢掠,你不思如何对铁贼用兵阻止铁贼为祸一方,居然还在这里跟本院说什么不能因为剿贼耽误了农时!”
“常言道在其位谋其政,你是管军的兵备道,这农事跟你又有何关系?!用的着你来操心吗?!你自己的分内之事都不管,朝廷要你这个兵备道是干什么吃的?!摆设吗?!”
史老爷一听张国维这满含恶意带有人身攻击的话,那立刻便恼羞成怒的反驳道:“张中丞!下官何时说过放任铁贼在下官的防区内烧杀抢掠不管不问?!”
“我只是想提醒中丞一句,在对铁贼用兵之余,农政民生那也不应该抛之脑后,得要给百姓一条活路!”
史老爷这话的意思那也很明白,就是说张国维是一个为了剿贼立功升官发财不顾百姓死活的恶官,这话张国维听了那能忍的了?!
于是这张国维啪的一声一拍桌子指着那史可法怒斥道:“史可法!本官做事用不着你来替我操心,你给我摆正你自己的位置,少在这里给我说三道四!”
“像你这样一肚子道德文章张口闭口就是大道理,却毫无一丝真才实能的庸人本官见的多了,你要是有能耐那你就给本官出一个既能保证不耽误农时又能剿贼的万全之策出来!”
“否则的话,那你就给闭上你这张无用的鸟嘴!再敢在这里咆哮本官的公堂,小心本官参你一本不敬上司之罪!”
张国维骂完史可法这番话后便拿起书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此时这张国维的心里那是爽的不得了,虽同为东林党人,但老张对史老爷可是一点都瞧不上。
在老张看来这史老爷那是卵本事没有就靠着左光斗弟子的这个身份,不仅在士人群体中沽名钓誉欺世盗名,在官场上存功为立几年的时间就爬到了挂按时衔的三品道台,据说马上还要被提拔为跟他一样的巡抚。
那在堂下的史可法听到张国维对他如此的羞辱谩骂,那气的是满脸通红身上都在发抖,眼睛里带着火光盯着堂上的张国维,那模样像是恨不得要冲上去把张国维给揍一顿。
但老史对此那有力无心,大明朝虽然流行文官搞线下真人对打,但那对打的文官必须得是同品或者平级的才不会被事后追究责任。
而这张国维不仅是他的顶头上司而且还是他党内的老前辈,所以这老史要是敢冲上去揪着张国维一顿暴打,那这老史就属于是以下犯上了,追究起来丢官都是轻的说不定还得被判刑。
所以这史可法那也只能冷哼一声坐了下来拿起茶杯喝茶解火不搭理张国维,这会场内的气氛因为这两个文官的争吵瞬间变的尴尬起来。
而坐在堂下右侧那一排的武将们则是感觉这热闹没有看够有些意犹未尽,大伙们心想这要是能瞧上一场兵备道和巡抚的真人龙虎斗,那这该他娘的有多畅快啊!
...
这会场内的气氛沉默了一会后,那坐在堂下左手边第一个位置的南直隶巡按张宣便出来打圆场活跃气氛了,只见那张宣笑呵呵的看了看堂上的张国维和堂下的史可法两人。
然后这张宣便对两人说道:“张中丞、宪之兄(史可法字),您二位虽意见不同,但本意那也都是为了朝廷考虑为了百姓着想,犯不着在这里为了一些枝末细节之事在此置气而耽误了大事。”
“当下最要紧的是商量该如何对付这铁贼,这铁贼从扬州、高邮一带饱掠而还,定然是劫掠了不少的钱粮,这么多的物资用马车来拉着队伍那得有多长?!”
“在下虽然不懂军事,但也明白这行军队伍过长在军事上是极为不利的,击其首则尾乱,击其尾则首乱,击其中则拦腰斩断。”
“而如今咱们不仅有这么的精兵良将,同时军事方面对我官军也有利,此战无论怎么讲,那都是我们占优势!”
“所以在下也赞同张中丞还有诸位将军的意见,理应对这铁贼用兵,绝对不能让这铁贼就这么肆意妄为一番安全脱身!”
这张宣是巡按御史不知道铁贼的行军队伍的真实情况,但这巡抚张国维通过扬州还有滁州方面的军报得知,此番铁贼并未像往常那般以抢掠粮草布匹牲畜这些物资为主,而是抢的过去贼寇们都不怎么要的金银浮财。
所以这回铁贼的行军队伍拉的并不是很长让官军颇为有些无从下口,要不然的话张国维也不用专门开这个会研究讨论,直接就发号施令采用袭扰战术对付铁贼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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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这张国维叹了口气对张宣说道:“张按台有所不知,自从去年铁贼窜到大别山之后,据官方在山中的细作来报,这铁贼已经开始在山中营建贼巢屯田放牧做持久打算,颇有一番要在这山里当坐寇的势头。”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铁贼一改往日四处劫掠粮草牲畜的作风,改为以劫掠金银浮财为主,所以这回铁贼的行军队伍并未像过去那般冗长利于我官军袭扰截杀。”
官府那也不是瞎子聋子,这铁贼在山里的所作所为官府那也都是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说铁营为了掩人耳目建立的官署没有用正式官名用的是绿林称呼,但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的。
铁贼只要当坐寇那肯定就得计丁计亩征粮勾丁,干这些事的动静太大再怎么样那都是糊弄不过去的,被发现也只是迟早之事。
湖广、江北各地的官府那也早就发现躲在山里的铁贼有些不对劲,随着铁营这段时间在山里的扩张兼并越来越频繁,这地方官府基本上可以断定,铁贼八成是要在大别山当坐寇。
其实这史老爷主张应该把精力放在种田上,那也不完全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作为安庐兵备道的史老爷,自然是第一个察觉出铁贼在山中当坐寇的地方官员。
而要想有效的对付在山中当坐寇的铁贼,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在山外把田给种好,一来百姓有了粮食不会被山里的贼寇给随意煽动从贼。
二来到时候官军进山夹剿安庐两府也能提供充足的后勤保障,所以史可法才认为没有必要跟铁贼硬刚,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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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宣一听张国维说铁贼在山中当坐寇的时候便有些惊讶,心想这铁贼当了十年的流寇如今居然当起了坐寇,而熟读史书的他自然是知道这坐寇比流寇的危害可大的多。
于是这张宣便对那张国维说道:“这铁贼在大别山当坐寇一事,中丞可有给朝廷上报?!朝廷那边对此有何训示?!”
张国维听后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本院早已有禀报,不过到目前为止朝廷尚未有旨意,但想必有旨意无非也就是下令我等全力进剿。”
“诸位也都明白,这当坐寇最需要的就是银子,而据官府的细作来报,铁贼这回可以抢了几十万两的金银浮财,一旦铁贼将这几十万两的金银运到山里去,那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对抗官府的兵马甲仗军械。”
“所以咱们这回不管怎么说,那都不能让铁贼就这么把这么多的金银给运到山里去,否则的话让这铁贼在山中的羽翼丰满起来那将会不堪设想!”
张国维他们都很明白,这南方最不缺的就是粮食,粮食未必能够换来所有军队所需的各类物资,金银则是可以买来任何东西。
而官府又无力阻止这山中的贼寇通过秘密渠道购买军需物资,所以那也只能是在源头上掐断铁贼的经济来源。
当然,最主要的是张国维以及这帮武将们看上了铁贼抢来的金银,俗话说这财帛动人心,哪怕铁贼凶名在外,那他们也照样敢铤而走险去搏一把。
“中丞所言极是,绝对不能让铁贼弄这么多的金银回到山里去!”那张宣听完张国维的这番话赞同道。
随后这张国维便看向堂下右侧的杜弘域又问道:“杜军门,您来说说看,这仗咱们该怎么打吧?!”
其实这老杜和史可法一样都是不想打这仗的,在他看来这铁贼据有的金银财宝虽然诱人,可这白花花的金银那也得有那个实力去抢还有那个命去拿才行。
不过这张国维既然发问了,于是这杜弘域便一本正经的跟这张国维讨论起截击铁贼的作战计划,就这样这张国维便和一帮武将们商量起来。
那在堂下左侧坐的史可法手里捧着茶杯一边喝着茶一边竖起耳朵来听,那眼睛珠子时不时的在转动,面目表情的变化颇为有些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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