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敬少年侠气
尽管江夏还没有参与办案，李洪眼神却是郑重了许多：“我带你去第二关。”
“第二关没什么注意的，一直走，遇到石壁，就在上面写一句话，直到写不下去为止。”
“不要刻意，遵循本心。”阮子济声音低沉，在后面提醒道。
两人都退后两步，眼神聚焦在江夏身上，显得重视了许多。
江夏感受到数道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不仅是李洪和阮子济，似乎还有别人，他视线在阁楼上面环视一圈，什么也没感觉到。
他轻轻吐气，这是他可以培养的习惯，仿佛一个信号，眼神瞬间专注起来，脚步轻快，放松走进去。
进去是一条长廊，沿着左边拐过去，房间里奉着一尊塑像，手持一本古书，上面有“春秋”二字，儒雅随和，高大魁梧。
老人面前，分别放着竹简，刻刀，衣袍，发冠等物件，还有诸如贡品，香烛之物。
江夏走过去，面前有一支细小的篆笔，上边是一面石壁，写了许多话语。
“剑气长存”，“一拳便够，何须外物？”，“天下当以我为魁首”，“云州男儿不弱于人”，“君子当有容人之量”，“谁道女子不如男？”......
许多字句，已经模糊难见痕迹，只有一些亮银小字，仍然清晰可辨，难以磨灭，上面气息流转，意志勃发。
石壁面前，有牌子各自刻着两字。
“铭志”
“诚心”
江夏面色平静，不紧不慢的端倪着面前的痕迹，从石壁上看了许久，周围空无一人，房间里只有江夏一人站立。
半晌，他收回思绪，捏着细小的篆笔，犹豫再三，久久不曾落笔。
既然是考核，不如直接写下一些空谈的字句，搏个好成绩，脑海里转过一念，不知怎么，肌肉顿时一僵。
不对，我怎么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江夏迟缓僵硬的抬头，对抗着痉挛的体魄，看着面前老人塑像的眼神，思绪放空，汗流浃背，缓缓吐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被这读书人的塑像注视，无法做出违背本心的事。
他心思沉重，不过也松了一口气，得知有“监考”的存在，不必忧虑写下违背本心的字句，而是从内心出发，叩问自己的本心。
江夏想了一阵，思绪见乱，摇摇头，从最开始想起。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做什么。
我是江夏，前世的纳米材料研究员，如今的四窍武夫，六扇门银授捕快，李长寿门徒，我是江禾的亲人。
这里是六扇门，考核之地，诚心铭志，作为结果。
既然所有人都是写出真心想法，却有高下之分，除非这石壁可以自动鉴别各自铭志的内涵高深，否则就只有一种可能。
铭志字句，刻骨铭心，字字珠玑，引人发醒。
他的篆笔捏在白皙的手指里面，缓缓用力，向下书写，江夏闭上眼睛，回顾自己的两年生活。
我胸无大志，最初只为求生，偶得奇物，在白鹿学院获得一席之地。
于亲近之人，我加倍回报，若有仇敌，纵然罪不至死，为求自己和在乎之人的安宁，我亦毫不犹豫下杀手。
我心有正义，纵然心中无法无天，不信神仙皇帝，也恪守本心。
我亦是少年，今年二十有一，心里亦有少年侠气梦，刀光剑影，快意恩仇，鲜衣怒马，白衣胜雪。
我心里的家国大义，不多不少，恰好够容身之地，我足够自私，且始终利己。
江夏看着石壁，只觉面前十二三句，灿金生辉，熠熠闪亮，意志深沉。
我见识短浅，做事不多，不敢言天下大事，不敢道人生至理。
此次动笔，不为家国，不为大义，只写我心中一份少年之梦：
“满堂花醉三千客，
一剑霜寒十四州。”
笔墨消减，字体端庄，在石壁上留下形体，仿佛烙印一般，深深刻入，宛若灿金。
江夏放下篆笔，仿佛做了某种大事，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全身冒汗。
前面大门被风一吹，开了，似乎一直如此，江夏记得那之前是紧闭的。
下一间房，布置如出一辙，不过中间供奉的是一尊佛像，体态宽大厚福，端庄盘坐，嘴角醇笑。
依然是一句话：“放下屠刀，能否成佛？”
这是佛家时常讨论的问题，涉及恩仇，报身，业力，妄念，思想，修持心意的拷问，只有认清意识，才能正面解脱。
这自然不是校考捕快的佛门品德，或是修持水平，而是针对不同人境遇的问题。
我若成佛，能否宽恕一位回头的魔，让其在余生经受自己过去恶行的精神折磨，放下执念。
我若成魔，能否及时放下屠刀，大彻大悟。
片刻后，江夏就有了答案，他正欲动身，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经出了一身汗。
这竟然如此消耗体力，或许其中有他不知道的奥秘。
江夏平静呼气，调整状态，缓缓提笔，毫不犹豫落下：
“不能。”
笔尖震颤，分明两字，却艰难许多，直到力绝之时，江夏才完成书写。
他勉强走到下一个门前，这一次，是一个白发道人，清坐蒲团，自然无为，披着一件朴素道袍。
江夏眯着眼睛，看了眼牌子“何为道？”
呼！
江夏全身虚脱，这一次，竟连笔都抬不起来，他扶着房间边缘，原路走回。
李洪和阮子济抱胸等在门口，见他出来，笑着问道：“写了几次？”
江夏眼冒金星，看了两人一眼：“两次。”
李洪两条细而柔和的眉头，微微挑起，阮子济不苟言笑，也是忍不住问道：“就两次？”
“嗯。”江夏不愿再多解释，他感觉脑袋要炸了。
“走吧。”李洪和阮子济走过来，搀着他的手臂，自己当时出来也是这样，精神匮乏，意识模糊。
“可惜，一个人只能进去写一次，让我现在来写，一定更好。”李洪低声感叹道。
“字体泛金会怎样。”江夏沉沉喘气，问道。
李洪大笑拍了拍他的胸膛：“哈哈，白天不宜作梦，我都是到了晚上才敢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