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津缓缓合上本子，面带忧伤地看向虞宣希他们。
“故事就只有这么多，你们还有疑问的话，可以问我，但我不一定记得。”
宫轻韵看向她手中的本子，问道：“您为什么要照着这个本子念？”
“我的残魂已经存在上千年，自然很多事情都不记得。所以我才会用书写的方式记录下来，以免有一天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虞宣希问道：“前辈，鬼王为什么不能直接将那些家族打入牢狱？他们可是造反了，居然任由他们为非作歹？这不是不将皇权放在眼里吗？”
“如果早些处理掉，九临就不需要冒造反的风险，也不会被推上断头台。后人应当称赞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认为他是乱臣贼子。”
姒津抿了抿唇，眼神不自觉就流露出忧伤。
“因为没有办法。和平是祖先们努力下来的结果，但谁不想称霸？魔族和妖族总是在暗地里打压鬼族，人族也会来踩上两脚。当时的鬼族，并不风光。”
“淮璞一个不被期望登上鬼王之位的王，所经历的路，是比以往的鬼王都要难走。他无法随意处置那些百年家族，只能与他们虚与委蛇，想要找准时机将他们一锅端。”
“九临的死，惹怒了他，也惹怒了我，这是无法原谅的。所以哪怕再难，也要将他们拉下深渊。他们给予九临，我们都还给了他们。”
“我和淮璞都知道，是我们对不起九临。九临是因为信任我们，才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我们，可我们却辜负了他的信任。”
“我永远都忘不掉那一幕。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他，真的很对不起他，而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只有将那些家族拉下深渊，让他们万劫不复。”
“可九临不会再回来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无论是怨恨还是原谅，我都听不到了。历史不是由我和淮璞撰写的，那都是后人之事。若我知道会是这样，那我宁愿自己来撰写。”
姒津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在不自觉落泪。
是因为足够刻骨铭心，所以哪怕只是提及，也会下意识地落泪，这似乎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可虞宣希不会因为看见她落泪，就停止询问。
“那前辈又为何会在九临死后成为鬼后？您应该是爱慕九临，而非鬼王。”
姒津擦掉眼泪，笑道：“是，我爱慕他。但我也并不后悔成为鬼后。成为鬼后，就意味着拥有更多的权力，能更好地帮九临报仇，也能更好地守护鬼族。”
“因为和他们很熟悉，所以大家都明白彼此心之所向。跟鬼族的未来和维持和平相比，情爱根本不足挂齿。”
“我努力成为审判王使，就是因为我想要帮到鬼族，鬼族的未来应该是灿烂盛大的，而不是被各族暗地打压。”
“我对淮璞，除去朋友之情，那便是对王的绝对忠诚。他是个很好的王，是值得我去支持的王。所以当他提议让我成为他的鬼后时，我其实很震惊。”
“我知道淮璞也爱慕我，我也知道我可能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爱上别人，所以一开始我是拒绝了他的。”
“但他却说，反正他跟我一样不会再爱上别人，那不如和他一同站在这最高位，用这权力，守护和平，守护鬼族，让它再次灿烂。这是我们三个人的心愿，也是一起许下的约定。”
虞宣希站起身，走到姒津面前，神色淡淡开口：“故事讲得不错，但要我来说，还是太烂。”
姒津皱眉，“嗯？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们拼尽全力维持的和平，在我眼里完全没有必要。”
姒津看着虞宣希，淡然一笑，“我知道你们这个时期的事情，鬼族隐居，妖族装死，而魔族想要称霸，只有人族在抵死反抗，所以你认为没必要维持所谓的和平。”
“但在关兆时期，它是和平的，是经历了不知多少年后难得的和平。所以对我们来说，维持住那难得的和平很重要。”
虞宣希也朝她微微一笑，“用牺牲来维持住的和平，真的能长久吗？显而易见，并不能。”
“有些事情无可奈何，所以只能认命，但有些事情明明有所转机，你们又为何不动？”
“姒津，如果说九临的死不是自愿的，那他又凭什么牺牲？”
姒津皱眉，“……你想说什么？”
虞宣希冷笑，“我不是九临，所以我并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他是否是自愿的。但我清楚我，如果是我，我会恨死你们。”
“你们明明有机会能够救下他的不是吗？你们也有机会为他洗清冤屈不是吗？你们能为他做的事情明明很多，可却只为他做了那一件，为什么？”
姒津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看向虞宣希的眸中带着探究和不解。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和淮璞怎会不想救他！怎会不想帮他洗清冤屈！”
闻言，虞宣希眸中闪过讥讽，“那好，你说九临是被那些家族推上了风口浪尖，所以淮璞才不得不下令处死他。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澄清？不告诉大家真相？让他被活活冤死？”
“如果是因为那些大家族，那又为何不抛下所谓颜面，直接以帝王之位压迫？你以为他们为什么想要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只是为了好看吗？！”
“就算你们暂时对付不了他们，也能够救下九临吧？所以说到底，九临会死，都是因为他太信任你们了，却没想到你们从未想过真正救下他。”
“不……不！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的！”姒津一边摇头，一边哭喊着。
可虞宣希已经不想再听她说半句话，直接朝姒津挥出一剑，然后她就化成云雾消散。
宫轻韵看到这一幕，惊讶极了，她捂住自己的嘴巴，疑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虞宣希收起剑，解释道：“轻韵，别忘记，这是一场磨练。我们看到的听到的再加上她描述的，很明显有些地方很奇怪。”
“真相是什么，我们依旧不清楚，但这不重要，因为她已经露出了马脚。也许我们看到的听到的便就是真的，也许历史才是真的，也许两个都不是。”
“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被表象和只言片语给迷惑。”
虞宣希说完，四周恢复正常，变回了他们探索到的树林里。
但宫轻韵很明显还处于震惊中。
看样子是八卦听多了，一时间忘记这是场磨练。
宫轻韵托着腮帮子，闷闷出声：“啊……虽然从那里出来了，但我还是很想知道真相。”
虞宣希抬手摸了摸宫轻韵的脑袋，笑着说道：“轻韵，不必太过执着于真相，因为那与我们并无太大关系，就把它当做话本子里的故事吧。”
听到虞宣希这么说，宫轻韵原本低沉的情绪立马消失。
“嗯，虞姐姐说得对！我记住了！”
虞宣希看了眼邝容秘境的地图，说道：“好，既然西南方没有，那就去西方吧。”
“那要是西方也没有呢？还像之前被拉入磨练一样怎么办？”
池妄尘突然说出一句很扫兴的话。
虞宣希直接送了他脑瓜子一巴掌。
她笑眯眯地看向池妄尘，开口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清？你要不要再说一遍？”
见状，池妄尘连忙认怂，“我刚刚什么都没说！真的，什么都没说！”
虞宣希满意地笑了笑。
她揉了揉自己的手，道：“那就出发吧。”
*
到西方逛了逛，还是没发现蚀天草，但却遇到了一个熟人。
是好久不见的赵元明。
他看上去有些许狼狈，似乎是刚刚脱离危险。
赵元明一看见池妄尘，直接扑到池妄尘的怀里，哭喊道：“师弟啊！云寺宗那个混蛋他又欺负我！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池妄尘一脸无奈地推开赵元明，“师兄，这么多人呢，你面子不要了？”
赵元明立马又黏上来，“不要了！你快去教训那个混蛋！他居然骂我的剑是废铁！我忍不了啊啊啊啊！”
虞宣希好奇地看向宫轻韵，她在询问她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宫轻韵凑到虞宣希耳边，小声说道：“师尊总是被一个叫段飞鸿的人欺负，那个段飞鸿似乎很讨厌师尊，总是跟师尊对着干。而师尊一被段飞鸿欺负，就会去找师叔，让师叔替他做主。”
虞宣希摸了摸下巴，缓缓吐出四个字，“有点意思。”
话落，她就走到赵元明面前，微笑开口：“元明哥，要不让我来帮你？我倒是对那个段飞鸿挺好奇。”
赵元明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虞宣希真诚问道：“你会非常漂亮地打败他的，对吧？你会的吧？”
虞宣希轻笑，“元明哥，别质疑我的实力，不然我连你一块打。”
赵元明听到这话，立马同意了，不是因为怕了，只是单纯不想再挨打。
于是一行人就在赵元明的带领下，找到了段飞鸿。
他正在擦拭自己的剑，似乎就等着赵元明带人来。
看见他们过来，段飞鸿停下擦拭剑的动作，开口道：“直接开始吧。”
虞宣希倒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接而自然，仿佛这种场景已经上演过上千遍。
不过，段飞鸿居然长得一脸凶相，看着就不像好人。
赵元明轻咳一声，道：“咳咳，这次换人了，不是我师弟和你打，而是……”
赵元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段飞鸿打断。
“别废话，赶紧来，我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