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天刚说他这一辈子竟然杀了四十多个人,此时的众人都直接愣住了。
他现在六十岁,按照他二十岁开始杀人,也就是说,每年都得杀一个人。
这比那些年代的悍匪杀的人还要多。
见到赵天刚并不像是在说谎,叶默也是随即开口问道:“你说的这40几个人,都是你亲手杀的吗?”
赵天刚闻言缓缓摇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布满老茧的指关节开口道:“倒也不是都亲自动手,有一半是直接死在我手里,剩下的要么是我下令杀的,要么是间接因我而死。那个年代你也知道,混社会就像走钢丝,心不狠站不稳,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他说这话时眼神飘向窗外,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的刀光剑影。
“先说说徐珊珊的案子。”叶默翻开卷宗推到他面前道,“你杀害她之后,是如何让张广元帮你脱罪的?把过程讲清楚。”
赵天刚没有丝毫抵触,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道:“徐珊珊这事儿确实麻烦。她那时是渝城小有名气的车模,还拍过几部小成本电视剧,算是个十八线女星,社交圈子复杂得很。更麻烦的是她舅舅在自贡官场有点实权,能量不小。她一失踪,我立马就被警方盯上了,毕竟我俩那段时间走得近。”
他顿了顿继续道:“最后是我大舅子张广元亲自出面,前后砸了五六十万,找了不少关系,才把这事儿压下去,最终定性为情绪失控跳江自杀,连尸首都没捞着。”
闻言,叶默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直直的盯着赵天刚道:“你闯下这么大的祸,张广元为何愿意冒这么大风险帮你?以他当时的职位和声望,完全可以和你们这种人划清界限。”
在他看来,官场中人最忌讳的就是和江湖恩怨扯上关系,尤其是人命大案。
赵天刚突然低低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道:“莫说杀一个徐珊珊,我就是把天都捅出个窟窿,张广元也得爬上去帮我补。他能坐到那个位置,背后能没了我帮他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脏事?我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在明面上当他的清官,我在暗地里为他扫清障碍,相辅相成将近二十年。”
说到这里,赵天刚又叹了一口气道:“再说他全家的命都是我救的,我手里还攥着他一箩筐的黑料,除非他能神不知鬼不觉把我灭口,否则我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讲讲你和张广元的相识经过。”叶默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声。
“这得追溯到四十年前了。”赵天刚陷入回忆,眼神变得悠远起来:“那时候张广元还叫张元强,是广元县公安局的一名普通警察。年轻气盛不懂变通,混了很多年也没有上位,而且他办案时得罪了当地的黑社会头头李富成,结果招来灭门之祸。”
说到这里,赵天刚他手指敲击着桌面,仿佛在数算岁月:“那年我 23岁,跟着大哥王启明混江湖。有天大哥给了我两万块钱,让我去做掉李富成,因为他们俩在抢地盘时结了死仇。”
“我伪装成投奔李富成的小混混混进他的据点,成功卧底进去,找机会干掉李富成,有一天,我刚进去就看见李富成家郊外院子里绑着一家人。李富成正拿着滴血的匕首狂笑,地上躺着两个已经没气的老人,后来才知道是张广元的父母。他的手下正把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姑娘往屋里拖,嘴里还骂骂咧咧说着污言秽语,那是张广元的妻子赵春红和妹妹张元瑛。”
听到这里,叶默紧皱眉头问道:“你的意思是,当时李富成已经杀了张广元的父母,他的手下正打算侵犯他的妻子和妹妹是吧?”
闻言,赵天刚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道:“没错,那时候张广元的妹妹才十七岁,我最恨欺负女人的杂碎,当时就忍不住了,趁他们没注意,举枪就打死了那个正撕扯小姑娘衣服的家伙。”
“枪声一响整个院子立马炸了锅,李富成的手下纷纷掏家伙。混乱中我从地上捡起一把制式手枪扔给了张广元,那小子亲眼看着父母惨死,眼睛都红得像要滴血,拿到枪就跟疯了似的见人就射。那天晚上我俩杀红了眼,李富成和他十三个手下全被我们解决了。”赵天刚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道:“张广元身中三枪都没打中要害,命大得很,居然活了下来。后来这事儿被定性为警察勇斗歹徒,他成了英雄模范,直接破格提拔成公安局长,还改名叫张广元。”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道:“而我帮王启明除掉了死对头,也从马仔一跃成了社团老大之一。后来李富成在山西被人枪杀,产业没人接手,就全落到了我手里,我也就顺理成章成了新的大哥。再后来,我娶了张广元的妹妹张元瑛,从此我们俩彻底绑在了一起,他处理不了的麻烦事,全由我在暗处解决,而张广元,也就在短短二十年时间里,不断的往上爬,最后爬到了一个近乎普通人能爬到的顶端位置。”
听到赵天刚说的这些,一旁的郑孟俊扭过脸去看了看叶默。
叶默此时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意思是赵天刚说的这些,并没有撒谎的迹象。
在四十年前那个动乱的年代,打打杀杀是很正常的事情。
电视剧里面拍出来的,远不及真实情况的十分之一。
只有真正经历过那段岁月的人,才知道混社会的可怕。
今天你是黑老大,明天说不定就是别人的刀下亡魂。
赵天刚要是没有张广元那一层关系,也断然不可能活到现在。
而张广元要是没有赵天刚在背地里帮他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也不可能在短短二十年的时间里,爬到那么高的位置。
这时候,郑孟俊突然开口道:“赵天刚,既然你最讨厌欺负女人的男人,为什么你这辈子,还要亲手杀了三个曾经和你睡过觉的女人?”
听到这句话,赵天刚不屑的嘲笑道:“这是她们自找的,哪个男人有钱之后不变坏?那张广元的情妇还一大堆呢,我出来玩儿女人,那都是事先说好的,一分钱一分货,徐珊珊和我睡觉睡了不到一个月,我总共给了三万块钱,当年那个年代,三万块钱相当于现在的十几万了,就这她还不知足?还要问我拿钱,而且一拿就是三百万,这不是自寻死路吗?这种贪得无厌的女人,杀多少我都不后悔。”
“老子给你钱,你就得把老子伺候好了,敢和老子谈条件,那就是嫌命长,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妻子,没有任何女人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出来卖,就得有出来卖的职业操守,不管是给别人当小三,还是当情妇的,本质上,其实和婊子没区别,无非就是为了钱,你说你去市场买菜,一斤猪肉七块钱,对方要死活要价700块,你不给钱还要拿刀砍你,就问你当时想不想砍死她?”
听到这话,郑孟俊紧握着拳头表情严肃的问道:“这么说,你杀人还有理了?”
“我没说我杀人有理啊,我这种人本来就该死,但是被我杀了的那几个臭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开始又不是我逼着她和我睡觉的,一分钱一分货,价钱谈的好好的,突然坐地起价,谁受得了啊?那些个有老公的还要出来卖的女人就更可恶了,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知道我有钱,就想方设法的勒索我,你以为我和那些个缩头乌龟一样,这么容易被你拿捏啊?”
见赵天刚说的头头是道,一旁的郑孟俊却只能摇头叹气。
这时候,叶默继续询问起赵天刚当年混社会时候的事情。
“赵天刚,你继续将你混社会时候的往事一字不落的讲述出来!”
闻言,赵天刚回忆起那段往事,也是滔滔不绝的开始了讲述。
“那时候混江湖可不像现在,讲究什么规矩道义,说白了就是弱肉强食。” 赵天刚往椅背上一靠,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击,声音里带着几分江湖气的沧桑道:“我刚当上大哥那会儿,手下拢共不到二十号人,王启明给我的地盘就一条街的录像厅和游戏室。隔壁街的‘刀疤刘’眼红,半夜带着人砸了我的场子,还打断了我三个兄弟的腿。”
他顿了顿,指尖的老茧在灯光下泛着硬实的光:“第二天我揣着两把菜刀就摸到他赌场,当着三十多号人的面,把他左手筋挑了。不是我狠,是他先坏了规矩, 砸场子可以,动我的人不行。从那以后,道上的人都知道我赵天刚护短,想动我地盘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手脚够不够硬。”
叶默在笔记本上圈下 “刀疤刘” 三个字,抬眼追问道:“那后来呢?你是怎么把地盘扩张到整个西南片区的?”
“后来靠的是脑子,不是蛮力。” 赵天刚嘴角勾起一抹得意道:“那个年代兴搞建材,我瞅准时机把赌场的钱全投进去,还拉着张广元的关系拿到了市政工程的材料供应权。有个姓黄的老板想抢生意,半夜派人烧我的仓库,烧死了我两个看场子的兄弟。”
说到这里,他眼底闪过一丝冷厉:“我没直接动他,就是让人把他偷税漏税的账本送到了税务局,那年代偷税是重罪,他被判了十五年,老婆卷着钱跑了,孩子成了没人管的野种。他在牢里还想找人报复,结果刚进去三个月就‘意外’摔断了脊梁骨,后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过。有些账,不一定非要见血才能算清。”
郑孟俊忍不住插话:“这些也算在你那四十条人命里?”
“当然算。” 赵天刚理直气壮的道:“他要是不烧我仓库,能有后面这些事?间接因我而死的,都得算。就像当年那个举报我走私的海关科员,我没派人杀他,就是让人把他嫖娼的照片寄给了他老婆。结果那女人性子烈,抱着孩子从桥上跳了江,一家三口全没了。你说这账不该算在我头上?”
叶默的笔尖在纸上停顿片刻,抬头时目光锐利如刀:“1997 年川南火车站的械斗,死了七个,伤了二十多个,是不是你指使人干的?”
赵天刚端起水杯的手顿了顿,随即仰头喝了一大口:“那是为了抢春运的票贩子地盘。对方领头的是‘疯狗强’,当年在火车站砍死过三个人,比我还横。他收保护费收到我兄弟头上,还放话要卸我一条腿。”
“我让手下去谈判,结果被他打断了胳膊扔回来。当晚我带了五十号人,每人一把开山刀,就在火车站广场和他们硬碰硬。疯狗强确实能打,砍翻我四个兄弟才被我削掉半只耳朵。那场架从后半夜打到天快亮,最后警车来了才散。死的七个里有五个是他的人,两个是我的,都是刀刀见血的真格,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他说着忽然低笑一声,眼角的皱纹里藏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后来疯狗强判了无期,在牢里病死了。他那几个手下要么归顺我,要么就彻底消失了。从那以后,整个西南的票贩子都得给我上供,这生意一直做了十年,赚的钱够买半条街的商铺。”
叶默的眉头越皱越紧,在卷宗上快速标注着时间线:“2001 年你突然收手,把所有产业都转给了别人,是不是因为张广元升官了?”
“算你聪明。” 赵天刚露出一抹了然的笑,“他那年升了职,明面上得干干净净,我把赌场、娱乐城全转了,自己开了家物流公司当幌子。但道上的事哪能说断就断?03年的时候有人找我帮忙,是个搞房地产的老板,被钉子户讹上了。我就派了个兄弟去‘谈谈’,没成想那老头有心脏病,争执的时候犯了病,没等救护车来就断气了。”
他摊开手,脸上没什么表情:“这就是我杀的第四十一个人,也是最后一个。算不上亲手,但确实因我而死。现在想想,混了一辈子,杀了这么多人,最后落得什么?老婆肝癌去世,大女儿难产而死,唯一的靠山张广元,也在几年前突发脑淤血死了。倒是你们,能让我把这些陈年旧事全倒出来,也算没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