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吗？那些都是无家可归的难民，每日皇城之外都有成百上千这样的人。”
楚黎笙指着马车外聚集在一起的难民淡声道。
“看到那些人了吗？他们是流落街角的乞儿，每日都是依靠讨食为生。”
“你知道边关打仗时的样子吗？尸骸遍野，血流成河。”
楚黎笙的声音加重了几分。
“你跪在那里就能救他们吗？”
李乐安无言以对，只是双手互相交缠着。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连自己都救不了，哪里能救他人。
“你在赎什么罪？灾星？祸水？给谁带了灾，又给谁引了祸？”楚黎笙冷声道。
“你如果觉得自己有罪，就应该想想如何才能帮助水深火热中的人们，而不是自以为是的躲在角落跪着。”
李乐安垂下头，默然不语。
“下车。”楚黎笙淡声道。
李乐安的身体本就酸软，外加膝盖的疼痛，让他下车时明显地缓慢了下来。
楚黎笙见状，直接上前将人抱住就跳下了马车。
站在一旁的绿翠捂着嘴憋笑。
将军可真疼夫人啊！以前从未见将军如此细心过。
“今夜你就留下来跟他们生活在一起。记住，不许暴露身份。”
楚黎笙扔给了他一套难民穿的衣衫。
李乐安难以置信地望向她，惶恐道，“将军是不要我了吗？”
“明日我会来接你。”楚黎笙淡声道，“就一天时间，保护好自己，别挨饿挨打了。”
“将军明日真的会来接我吗？”李乐安仍然忐忑道。
“嗯。你呢，顺便也想想如何才能让这群人过得好一些。”
李乐安点点头，然后不舍地望着马车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才垂下了眸子。
他抿了抿唇，自言自语道，将军不会骗人的。
马车上，楚黎笙出声道，“影一，派人保护好他。”
“是。”车外应了一声。
……
李乐安换上旧衣，脚步却迟迟没有挪动。
他从未直接面对过这么多人，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
“小伙子，别傻站着，那边可以领免费的粥喝。”
一位老伯看他一直傻站着不由得提醒，顺手将一个有着缺口的瓷碗递给他。
“谢谢阿伯。”李乐安赶紧道谢道。
顺着老伯手指的方向，李乐安看了过去，便也随着人流排起了队。
蜿蜒如蛇的队伍，排了一个时辰，李乐安也才得了大半碗粥。
说是粥，其实更像是一碗清水，几颗米粒也都是腐米。
他端起碗刚准备喝下，却见不远处眼巴巴看着自己碗的蓬头垢面的小女孩儿。
“给。”
他将碗直接递给了小女孩。
“谢谢哥哥，你真是好人。”小女孩扑扇着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脆声道。
好人？李乐安从没想过有人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李乐安点点头，示意小女孩赶紧去照顾她的父亲。
看着小女孩感激的神情，李乐安一扫刚才忐忑的心情，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快乐。
夜幕落下，李乐安寻了个人少的角落小心翼翼坐下。虽然肚子饿的咕咕叫，可是他也没觉得很难受，毕竟以前经常会受罚挨饿，即使一天不吃，他也并不会觉得苦。
他怯怯抬眸看着周围的人，他们很多都是拖家带口，有年过七旬的老者，还有襁褓中的婴孩儿。
这小小的棚子坐着都拥挤，更别说想找个地方躺一躺了。空气中能闻到难闻的各种混杂的酸臭味，地上也全是肮脏之物，落个脚都难以放下。
从他们之间的话语中，他大概能判断出，他们许多都是逃难过来的，有些是家乡闹了旱灾，颗粒无收；有些是因为水灾来了这里；也有一些因为边疆打仗来了京城……
“你个遭天谴的，那是我们母子儿唯一的干粮了，你是想要我们的命啊。”
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李乐安寻着声音忘了过去，此时两个中年壮汉正在抢一个女人手中的包袱，旁边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已经哇哇大哭起来。
旁边的人却无一人上前帮忙，李乐安想要上前帮助两人，可是转眼功夫，两名男子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李乐安看着远处悲痛欲绝的母亲，心口也是一阵痛意。他有些不明白，为何如此多的人呢，却无人愿意出手帮助她。
他摸了摸他的衣袍，什么都没有，此时，但凡他身上有点东西，他都会毫不犹豫给出去。
他苦笑了一声，无力、失落。
可不多一会儿，一个人却塞给了他一袋银子。
只是还没等李乐安反应过来，那人就已经离开了。
他看着手中的钱袋，大概猜到，应该是将军命人给自己送来的。
这一袋银两不多，但是也不少。除了能接济刚才那对母子，还可以接济至少十几人。
钱袋子在他手中还没焐热，他就拿出一部分送到了那对母子手上。
那对母子当然是千恩万谢，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受控制了。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向了他，最后直接开始上手抢了起来，甚至，几十双手开始在他身上搜寻，想要看看他的身上有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
李乐安吓得瑟缩在地上，那袋银子瞬间就被人一抢而光。
刚才那对母子也躲得远远的，不见了踪影。
“公子，求您救救我家孩子吧。”一位腿上有疾的老翁手上抱着个六所左右的男孩儿蹒跚上前，哭着乞求道，“他已经病了一周了，若是再无钱救治，恐怕也就活不成了。”
李乐安此时的银两早被人抢了光，就算是想救人也没有能力啊。
“对不起！我的银两也都没有了。”李乐安将头垂下。
老翁绝望地看了自己怀里的孙子一眼，只好一瘸一拐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