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照亮的房间内,顾余生的浅影落在地板上,也落在墙面上,他默默地走到换烛台,取来新的蜡烛点燃,又默默掐灭了原来的蜡烛,以他强大的神识向四周探去,确信黄龙道人真的离开后,他才重新坐下来,缓缓从酒坛里倒了满满一杯酒饮下,待杯盏饮空落桌,手指才不小心将酒盏打翻,被他用手指扶正。
原本神色平静的他,脸上也露出几分难以克制的内心,无他,黄龙道人方才透露的秘密太多,偏偏每一个秘密,几乎都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
烛光下,少年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内心,并将黄龙道人的话细细地从头到尾再理一遍:长生之局,大道之争,七界之乱,上古之战,大世谋局,道宗分裂,时间密卷,时沙秘境,神魂掠夺……
每一个事件,都横跨了一段漫长的历史,看似杂乱无章的时间线,以某种奇异的线点连接在一起,对顾余生而言,眼下必须要做的事,就是想办法加入三宗。虽然他明明知道黄龙道人怀着某种算计,可也不得不这样去做,毕竟事关自己的天魂,还有莫姑娘的人魂。
至于黄龙道人所提及的时间法则,顾余生更是敏锐的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当初获得的时间玉阕卷轴,以及自己掌控的时间符文,他仔细回想自己领悟时间法则以来交手的敌人,下意识地想到了妖圣惊鲵,还有田在野,这两人或许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田家……”
顾余生喃喃自语,一股莫名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今夜,他虽然从诸多强者手上救下了黄龙道人,可他也对此方世界的强者有了一定的了结,无论是那三宗长老,亦或是那位偷袭黄龙道人的城主,都绝非泛泛之辈,加上谪仙城鱼龙混杂,其城之历史,不知道追溯到什么年代了。
“以九师兄的修为和洞察力,也不敢轻易去三宗,看来这件事,必须得从长计议了。”顾余生以手指轻轻敲动桌面,目光凝看着手上的道宗令牌,一个完整的计划渐渐在脑海中形成,只是尚缺一个合适的身份和时机。
就当顾余生临窗思考之际,一道身影撑伞从雨中来,身边跟着几名侍女,顾余生目光落在红馆的女主人身上,若有所思。
笃笃笃。
轻柔的敲门声响起,女人礼貌的声音传来:“公子睡了吗?奴家是否能进来?”
顾余生并不自持身份,亲自把虚掩的门打开:“东家,请进。”
“东家?”红馆女人嘴角露出一抹错愕,似乎非常喜欢这个称呼,但又有些复杂,她挥挥手,身边的两名侍女端来果盘和美酒等物,乖巧地退下,顺势要关门时,被女人抬起的手指阻止,让大门打开着,她朝顾余生盈盈一福,“公子,我乃城外生长的柳菖蒲,实乃卑贱之身,不敢以东家自居,贱妾的东家乃高贵且善良的人。”
顾余生闻言,聚灵于瞳,才从对方的身上感知到一缕特殊的草木气息,此女竟然是草木生灵。
“原来是柳道友。”
顾余生心中一震,这时沙之地果然卧虎藏龙,草木之妖化形,他白天之时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如今他虽能识破其身份,亦无法得知对方的真实实力,当初他在大荒时,九狸妖圣身边也有草木之妖,但与之相比,相差极大。
“岂敢称道友。”柳菖蒲目光扫一遍屋子,直接切入正题,“公子,今夜风雨大,有强敌潜入,闹得满城风雨,等雨停之后,城主府的人必然会来搜查,这里虽然安静,却不够安全……”
顾余生立即答道:“柳道友放心,稍后我自会离去。”
“公子误会了。”柳菖蒲话语急切,连忙摆手,“我等既然奉命要侍奉好公子,就是舍了性命也要完成任务,红馆有一间隐秘之地,只是要委屈公子。”
不等顾余生开口,柳菖蒲继续道:“我等知道公子并非寻常修士,本也用不着东躲西藏,只是谪仙城情况复杂,公子初来乍到,容易被卷入风波之中,另外,我家主人想要在适当的时候见一见公子……若是公子不介意……”
“好,我听从安排。”比起谪仙城内的风雨,他更在意红馆背后的主人是谁,当然,他不想闹出动静,也有些担心黄龙道人出差错,将他给卖了,毕竟人心难测,黄龙道人短短数年修为尽复,必然藏着许多秘密。
“多谢公子体谅……”
明明是顾余生免费吃住,对方却小心翼翼,只见对方走到墙边,轻轻一按,透照在墙上的烛影交汇于某一处,用手指一按,一道奇异的门如画卷般出现,无声无息。
好精巧的机关幻影术。
顾余生看着前方墙面出现的大门,立即明白,这并非是修行界的隐匿藏纳手段,而是一种纯粹的机关傀儡术,且融入了特殊的光影变化,换句话说,下一次打开这道门,机关不一定就在这一面墙上了,即便修行者拥有敏锐的神识,除非精通此道,否则绝对看不出来。
大世之术道,果然精彩纷呈,百花齐放。
顾余生神识扫过那一道门,没有觉察到危险,但也没有第一时间走进去,正如黄龙道人的出现,让他对任何人都多了几分提防。
就在此时,红馆传来一阵喧嚣,十数道执法者的气息如同神念笼罩而来。
“来得好快!”柳菖蒲神色微微一变,“公子,失礼了。”
柳菖蒲身影一闪,无声无息出现在小院外,随手一挥,整个小楼在雨帘中出现某种机关变化,悄然间移转方向,原本的楼阁被折叠,下层的红毯之地上升,使得小楼充斥着胭脂气息。
顾余生看着眼前的变化,也不想连累一楼之人,当即迈步入门,他身体刚入,身后的墙面机关启动,自动弥合,但随着墙上的灵光浮现,黑暗的墙变成了一面镜子,可以看清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
顾余生抬头看向墙顶那一面镜子和聚光的萤石,若有所思:“墨家的机关术吗?”
昔日敬亭山书院,也有大儒专门钻研机关傀儡术,但他们将自己的文心和浩然之气倾注到傀儡机关里,赋予了机关傀儡短暂的生命和意志,一时之间,顾余生也判断不出孰高孰低。
不一会,整个红馆都被金丹境的执法者团团围住,更有元婴修士亲自巡查检视,小院也被细细探查,但如顾余生所料的那样,这古老的机关术,元婴修士也无法感知,一切总算有惊无险。
待搜查过去,顾余生一个人沿着密道向前,一直行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来到一间特殊的地下密室,这间地下密室头顶时不时泛着光影,以目力细看,还有群鱼游动,荷叶田田,赫然是在一处池塘下方。
再看密室之墙,印着不同的花种,有荷花,青莲,雪莲等等,构成一幅百花图,图案之精巧,如同天然的刺绣一般,但顾余生从这百花图中,感应到特殊的传送阵,密室内的桌子上,放着一盏古旧的灯,灯上纹印特殊,顾余生只看一眼,就有一种熟悉之感。
“莫非……”
顾余生眉头紧锁,沉思间,墙上的百花图忽然如真实之花朵朵绽放,桌上的灯如同魂灯那样点燃变得明亮,伴随着银色的灵光浮动,灯盏上先有一缕魂灵凝聚,随后与墙上的芷罗花融合在一起,花瓣旋转间,一名女子出现在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