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点半，电影院这条街已经没什么人。
狄村慢慢跟在后面。
这个警员确实是第一次来收钱，不过不管是抽佣还是分账，对流程特别熟悉，应该是警署的临时调动吧。
这种事一般都是亲密的人在操作，不管是狄村，还是黄牛，都已经习惯。
这种事情已经存在了好几年，不管是以前国民党还是现在的日本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利润要争取。
警员摒弃了自行车，三人走走停停，到了几条弄堂外的一个小摊。
这个点了，老板都要收摊，警员喝道：“喂，给你钱，怕什么，来上三碗馄饨，多撒香菜，放点虾皮啊。”
警员大大咧咧坐下，“大碗的啊。”
那摊贩这才苦着脸说道：“哪敢要您的钱啊警官，吃我的摊就是给我面子啊。”
“废什么话啊。”警员真的拿出两块钱，“够了吧？”
摊贩大喜，“够，够。”拿起钱就转身加碳旺火。
警员说道：“出息，吃你几顿白食，是不是没人欺负你了？恩？”
黄牛低声凑过来，“胡警官，常来啊。”
“嗨，以前在这个街区当交通警，认识些人。”
狄村也彻底放下了心防。身为二十四煞，他对任何迥异于寻常的事情都很谨慎。
现在也身体乏累，想要喝上一碗馄饨，暖和肚子。
很快，三大碗馄饨上了桌。
胡警官让那摊贩远远的，“我们聊聊天，半小时后自己过来收。”
“是是是，您们聊着，我先撤了。”摊贩去了不远处角落，自己卷着旱烟抽，身体蜷缩着，像个鹌鹑。
这种人，满大街都是，脆弱又麻木的中国人。
狄村收回目光，随即变得跟黄牛一样，时不时吹捧几句胡警官，胡警官得意洋洋，吹牛打屁。
时间慢慢到了一点半，狄村先看见胡警官倒在桌子上，又看见黄牛也倒在桌子，自己也有些头晕，下意识，他拿起桌子上的筷子捅向自己的虎口，意志依旧萎靡，他猛然用筷子插向自己的下巴。
他歪歪扭扭没插正，差点捅到鼻子里去，身子也歪倒。
道路的黑暗处出来一辆车，刚才的摊贩老板下了车，先是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在胡警官鼻子边上晃了晃，胡警官就揉着脑袋爬了起来。
“老汤，你这是放了多少的量？”
“迷倒一头猪没问题，”老汤有些歉意，“任务来的太急，没来得及准备特定的筷子，只能把你们都迷晕，别介意。”
胡警官擦擦嘴，“都是小事，这是咱们工运组第一次与兄弟单位合作，别弱了咱们的名声。抓紧。”
“那必须错不了。”两人抬着狄村和黄牛，把他俩扔上车，老汤自己去了驾驶室，胡警官继续在车厢里躺倒，车辆颠簸了一阵子，直到外面传来有节奏的三声敲打，胡警官也拿过了刚才的小瓶子，只是远远给狄村嗅了嗅，自己就收好了东西，假装昏迷。
狄村也只是手脚稍微动了动，没有完全转醒。
车子停了下来时，狄村彻底醒来。
他发现身上没有东西捆绑，心下一喜，刚坐起身，看见胡警官和黄牛也躺在一旁，心下一宽。
“不是针对我，看来我的身份没有被发现。那是因为什么原因？”
车厢门被打开，一声牢骚也传了进来，“你轻点开，他们都没被绑。小心醒过来。”
“哎呀，放心吧。药效够用，不是意志力强的那种人，绝对不会轻易醒来。”
另一个有些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
一高一矮都很结实的二人先把胡警官拖了下来，后来又把狄村抬了下来。
等二人去抬黄牛时，狄村睁开眼睛一看，这是一个废弃的仓库，里面不少鼓鼓囊囊的麻袋。
自己和胡警官身边，都是一些空麻袋。
狄村的心陷了进去。
“完了，这些人，是那些愚蠢的就知道赚钱的人口贩子。”
狄村知道，这些人只认钱，下手又黑又绝，心无仁慈，最重要的是，这些人生冷不忌，谁都不在乎。
“我的日本人身份也不会有任何帮助，反而有可能直接被杀死。这可如何是好？”
狄村有些慌乱，那边传来呼喝声。
“好家伙，醒了。”
是那摊贩老板的声音。
此时他与那一高一矮两人进来。
狄村还想反戈一击，一打三，他可以试试。他摆好了架势。
老汤惊讶道，“吆，这位小伙还挺能耐。” 也拿出了家伙，一把左轮。
狄村立马萎靡，举手道：“几位老大，饶命，我没钱。”
“你没钱没关系，把你卖了就有钱。”
那个矮个子嘻嘻上前，背在身后的手猛然伸出，一根大棒子就抡了出来。
狄村手一阻挡，自己后退一步，强撑着身子，“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还敢还手。”高个子突然一个鞭腿，打的狄村直接倒飞了出去一两米。
狄村绝望的发现，对方除了有枪，身手也没有破绽。
老汤皱眉道：“这个人是个臭卖票的，怎么一点也不慌？”
“无所谓了，打晕了塞进麻袋，卖给日本人做实验，或者卖到南国当奴隶。”
狄村再也控制不住，如果被这三个蠢货打晕了卖掉，自己二十四煞的身份还怎么混？
上司估计听到了都不会救，太丢人了。
他决定铤而走险，积极自救。
“我有钱，有钱，给你们钱，饶我一命吧。”他哀求着，下跪磕头，一副胆小鬼的模样。
老汤淡淡说道：“你不是说你没钱么？你老老实实不撒谎，最多把你卖了，你若是敢胡说八道不说实话，直接把你杀了扔黄浦江。”
“不，不，我是没钱，不过我的表哥有钱，他有一个作坊，他有钱。我可以去拿，不不，我可以带着你们去。”
高个子皱眉说道：“算了吧，太晚了，一会买家就来了。”
“不远不远的。”狄村赶紧解释道：“就在南郊，就在南郊，我可以给你们五根金条，买我的命。我有个祖宅他用来做生意，他答应给我的，我发誓。”
他哪里有什么表哥？
只不过是他这一组二十四煞的组长，他名义上的身份，正是酒庄的老板。
也是他活动基金的提供者。
把这些人带去那边，大老远就会被发现，自己虽然会出糗，但起码会被救下，保存一条命。
自己在中国隐姓埋名十年，怎么能被这样的人打倒？
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