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雅妍双手抵在盥洗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对于叶嘉衍到底有没有一点特殊意义，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叶嘉衍有没有从她刚才的反应中看出问题。
如果没有，那当然很好，他们都省事。
但如果叶嘉衍看出了什么，那她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一旦栽跟头，她搭上的就是自己的后半辈子。
庄雅妍拼命回忆，并且分析她刚才的反应。
殊不知，叶嘉衍还在会议室，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这是公司最大的会议室，每周的例会，公司高层都会齐聚这里，这个地方会自然地弥漫出一种庄重严肃的气氛。
很多决定了公司命运的重要决策，都是在这里做出的。
而现在，叶嘉衍一个人在这里，试图做出一个关于庄雅妍的重大决策。
他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庄雅妍的反应，最终还是觉得，庄雅妍的反应有问题。
如果庄雅妍什么都没有做，她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扞卫自己。
一个清白无辜的人，无端端被怀疑故意杀人，不可能还能那么冷静地分析。
还有，他说漓漓有深海恐惧症、不会自己往海里走的时候，如果庄雅妍真的是才反应过来，而且她成了主要怀疑对象，她不可能那么快就能理清头绪，分析她不会害江漓漓的原因。
她应该深感意外、震惊，然后是对他怀疑她这件事感到失望和不可置信。
庄雅妍一系列的反应，乍一看没有问题，但经不起细究。
那么，从她身上开始调查，应该是一个正确的切入点。
叶嘉衍想到这里，起身离开会议室。
这一层都是会议室，往上是高管们的办公室，往下是行政部门。
如果没有例会或者部门会议，这一层大多数时候都没人。
因此，叶嘉衍的脚步声落在地板上，显得格外清晰。
他刚走到电梯口前，电梯门就打开了，周扬声从里面走出来。
周扬声看见叶嘉衍，也很意外，说：“叶总！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叶嘉衍示意周扬声不用出来了，跨进电梯，问道：“什么事？”
“当然是公事。”周扬声说着突然笑了，“还有私事。”
“先说私事。”
嗯？？？
周扬声震惊脸——
他们叶总性格突变了？竟然对私事更感兴趣！
叶嘉衍淡淡的说：“公事回办公室再说。”
“哦！”周扬声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我和金瑜在一起了，我们打算明年年底结婚。”
“金瑜”这个名字，叶嘉衍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不过，他记得金瑜是江漓漓的前同事，跟周扬声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江漓漓曾经很热切地希望他们能走到一起。
周扬声这小子，竟然没有让江漓漓失望。
叶嘉衍的唇角微微上扬，说：“漓漓听见这个消息，会很高兴。”
“你可以告诉太太啊。”周扬声眉开眼笑地说，“让她高兴高兴！”
江漓漓的确需要好消息来调节一下心情。
“嗯。”叶嘉衍走出电梯，一边说，“我会告诉她的。”
周扬声跟上叶嘉衍的脚步，“那我们现在来说公事！”
这样一来，总裁办员工听见的，就是叶嘉衍和周扬声走路的时候都在谈工作，默默感叹他们真敬业啊。
周扬声报告完工作的事情，快要出去的时候，秘书进来告诉叶嘉衍：“叶总，设计部门的闵忆婕要来找您。”
叶嘉衍皱了皱眉，“什么事？”
“说是工作的事情。”秘书一脸不确定，“要让她上来吗？”
“工作的事情让她跟上司汇报。”叶嘉衍头也不抬，直接拒绝了闵忆婕，“有什么需要让我知道，她的上司会说。”
“好的。”
秘书明白叶嘉衍的意思了，离开办公室。
周扬声本来打算出去，又收回脚步，看着叶嘉衍。
叶嘉衍不抬头，也能感受到周扬声的凝视，“还有事？”
“没有。”周扬声摇摇头，“不过，我学到了！”
叶嘉衍这才抬头，“学到什么了？”
“怎么给自己的另一半安全感。”周扬声笑嘻嘻的说，难怪太太对你那么放心。”
叶嘉衍：“……”
周扬声以为叶嘉衍误会了，忙忙说：“叶总，我绝对不是在讨好你。”
“我听得出来。”叶嘉衍淡淡的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言下之意，以后多学着点。
周扬声一直到离开总裁办公室，都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叶嘉衍的意思。
他们叶总这话，细品起来，简直自恋到了极点。
原来……叶总也不是这么自恋的人啊！
爱情果然使人善变，连他们叶总都被改变了。
另一边，庄雅妍也回到了办公室。
叶嘉衍拒绝闵忆婕的事情，这个时候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司。
大家不敢明着讨论，暗地里都在等着看闵家小千金闹出更大的笑话。
闵忆婕倒是无所谓，她从小就被宠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失败了也不会有人取笑她。而一些会取笑她的人，都是她看不上的人。
所以，这一次的失败，顶多是能给她带来一点挫败感。
她不会因为这一次失败、因为别人的议论，就怀疑自己，更不会出现受打击崩溃这种弱者的反应。
然而，她越是这样，大家越觉得她在强装淡定。
庄雅妍一回到办公室，就有人凑过来问：“庄总监，你知不知道叶总刚刚拒绝了闵忆婕去见她？”
“刚刚？”庄雅妍说，“我在忙呢，没有听说。”顿了顿，她还是问，“闵忆婕又怎么了？”
同事们也不故作神秘，把刚刚听说的事情告诉庄雅妍，末了，感叹道：
“这个闵忆婕，要家世背景有，要身材有，要颜值也有，还有能力！她是多少女生梦寐以求的自己啊！咱们叶总，怎么就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呢？”
另一个同事说：“我听说，叶总已经结婚了，太太貌若天仙，可以秒杀一线明星！”
“……”
整个区域突然安静下去，大家纷纷看向庄雅妍，眸底充满了求知欲。
行政部门是很少直接接触叶嘉衍的，所以关于叶嘉衍的奇闻异事，他们所知甚少。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的部门总监——庄雅妍曾经是叶嘉衍的秘书。
她应该知道叶嘉衍很多私事。
但是，庄雅妍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事情是绝对不能说的。
她目光带笑，淡淡的扫过众人，“叶总最不喜欢大家在工作时间讨论这些事情了。”
有人不死心，小声说：“庄秘书，你就透露一点点嘛？”
“好好工作。”庄雅妍拍拍同事的肩膀，“该让大家知道的事情，叶总会让大家知道的。”
“……好吧。”
大家放弃了八卦叶嘉衍的念头，转而投入工作。
庄雅妍就不能马上将精力投入工作了。
她人在办公室，端坐在电脑桌前，脑子里想的全然不是工作的事。
刚才思索了那么久，她得到的是一个自己并不愿意面对的答案：
叶嘉衍因为对她起疑了，才会让她留下，跟她谈话。
虽然她当初的策划很完美，她确定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和证据，但如果叶嘉衍真的要查，她无法保证叶嘉衍一定什么都查不到。
江漓漓明明有深海恐惧症，却还是往海里走——这一点从逻辑上怎么都说不通。
更令她不安的是，叶嘉衍为了搞清楚整件事，可能会想办法让江漓漓恢复记忆。
如果江漓漓想起当天在海边发生的一切……
对她来说，那将是致命的打击！
不，她甚至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按照叶嘉衍现在对江漓漓的重视程度，一旦知道真相，叶嘉衍是不会对她手下留情的。
为了避免那个悲剧的后果，她现在要做的，不是纠结自己对于叶嘉衍的意义，而是阻止叶嘉衍知道真相。
叶嘉衍怀疑她又怎么样？江漓漓恢复了记忆又怎么样？
只要叶嘉衍无从得知真相，只要他和江漓漓拿不出实际证据，他就不能对她怎么样。
想到这里，庄雅妍一个电话打到了设计部门，让闵忆婕来找她。
闵忆婕的家世背景再怎么强大，在叶氏，她是设计师，庄雅妍这个行政总监的话，她多少还是要听的。
不过，庄雅妍这个时候把闵忆婕找过来，多少会引起非议。
闵忆婕被叶嘉衍拒绝的事情，刚刚传遍整个公司，庄雅妍以前又和叶嘉衍传过绯闻……她们会面，同事们很难不联想到什么。
闵忆婕一来就关上门，直接冷下脸，问道：“庄雅妍，你这个时候叫我来，是不是脑子有病？”
庄雅妍很冷静，不答反问：“你闵大小姐，也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哼！”闵忆婕直接坐下来，优雅地交叠起长腿，“说吧，找我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曾经说过要合作吗？”庄雅妍缓缓迎上闵忆婕的目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现在，我想好了，我决定跟你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