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寝宫内，烛火摇曳，将金碧辉煌的雕梁画栋映衬得更加冷峻肃穆，与魏王府那略显昏暗却温暖的灯光相比，这里显得格外刺目而冰冷。
唐杰民坐在龙椅旁的软榻上，手中捏着一份刚刚由暗卫呈上的密报，他的目光扫过纸上的字句，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毫不留情地将其揉成一团，扔进了鎏金炭盆中。
火星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他深邃的眼底，仿佛点燃了某种隐秘的情绪，他忽然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皇后，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皇后觉得，老三这步棋走得如何？”
皇后闻言微微一怔，鬓边的东珠步摇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她稍作思索，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陛下，臣妾愚钝，只觉得老三是不是昏了头？周直在北境拥兵自重，本就是颗烫手山芋，如今他还主动牵扯进去，若是……”
话未说完，便被唐杰民打断。
“若是周直赢了……”唐杰民打断她，指尖轻叩在面前的桌面上，说道：“北境战局也将稳定下来，但是周直此举已经落入朕的眼中，所以朕必然会不让他继续留在那边！老三则能假借协助岳父之名，收拢周家残余势力，周直心知自己的结局，也定然会配合老三！那么老三既讨好了岳丈，又向朕表了忠心，简直一举多得！若是周直输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那朕便让老三亲手去清剿周家余孽，朕倒要看看，他对这皇位有几分真心！”
皇后心头一凛，她终于明白，魏王的野心让皇帝也变得冷酷起来，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家，哪里来的父慈子孝？有的都是争权夺利罢了！
这些年太子和魏王和平共处，皇帝也收起了自己的心思，但是随着皇帝的年纪变大，对于继承者的事情也慢慢提上了日程，有他亲自在背后做推手，原本刻意维持的局面，瞬间就分崩离析。
他用周家的存亡、用太子与魏王的兄弟情谊做饵，钓出了藏在水面下的野心。
想明白之后，皇后的笑容之中顿时充满了苦涩。
不管是太子还是魏王，都是她的孩子，不管是谁受到伤害，她心中都不愿意，原本太子和魏王的争斗还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她心中还有些窃喜，对于在幕后悄悄出手的萧塬，也是假装不知，甚至还特意帮他遮掩一二。
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变成了这个局面。
“那太子那边……”皇后犹豫了一下，看向了皇帝，在继承人这件事上，她也没有插嘴的余地，皇帝想要怎么做，都不是她能左右的，甚至她也不会去插手，自古女子不得干预朝政，牝鸡司晨之事她是万万不敢沾染的。
唐杰民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太子仁厚有余，锋芒不足！朕留着老三，本就是想让他做把刀，磨一磨东宫的性子！只是没想到这把刀，比朕想的来的更晚！”
似乎发现了皇后眼中的担忧，唐杰民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道：“你放心，不说整个大夏，至少整个京都都完全在朕的掌握之中，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没有朕的允许，是不可能会出现意外的！”
“那就好！”皇后稍稍舒了口气，说道：“不管如何，妾身都不希望他们兄弟拼的你死我活！”
她的话里其实是在表达着一些不满，因为她不希望太子和魏王真的按照皇帝的想法去争斗，她认为之前的模式就已经很好了。
但是这种话，她也知道不能明说，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皇帝，太子和魏王可都是她的孩子。
唐杰民看着皇后眼中的忧虑，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的玉镯，那是当年她初入宫时，自己亲手为她戴上的。
玉镯温润依旧，只是人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在御花园里追着蝴蝶跑的少女了。
“你啊……”唐杰民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柔和，“还是这么心软！”
皇后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陛下！太子与魏王，手心手背都是肉！臣妾不求他们将来如何权倾朝野，只求他们能……”
“能平安顺遂，是吗？”唐杰民打断她，忽然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沉沉的夜色，“可你忘了，他们生在皇家！从他们落地那天起，平安顺遂四个字，就和他们没关系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皇后心上。
“当年你生太子时，朕抱着襁褓里的他，就在想这孩子将来要担起大夏的江山！可如今呢？”唐杰民转过身，脸上也带着一丝的无奈，“太子的性子你也清楚，若非这几年有萧塬的调教，朕是真的不敢让他接手大夏！如今的帝国越发的庞大，所面临的问题也越来越多，哪怕是朕，有时候都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以太子的能力，如何守得住朕打下的基业？”
皇后猛地抬头，嘴唇翕动：“陛下……”
“老三比太子狠，也比太子有才能！”唐杰民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但他太傲，总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这次他主动蹚周直的浑水，看似冒险，实则是在向朕证明他比太子更敢赌，也更配坐这个位置！朕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
皇后张了张嘴，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原本皇帝带着太子去洛都，她就以为太子的位置已经牢不可破了，虽然现在的大夏越来越繁荣，但是以太子的能力，如果仅仅只是维持下去的话，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更何况还有萧塬再一旁相助，完全没有必要让他们兄弟祸起萧墙。
“呵呵……朕本来也没有这样的打算，但是老三这不是不甘心么？”皇帝似乎看出了皇后的心思，笑着说道：“你放心，朕心中有数，在朕身上发生过的事情，朕不会让他们重蹈覆辙的！”
皇后犹豫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还是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