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剑影间，太子的人马与二皇子亲兵厮杀成一团。
二皇子提剑踏上石阶，步步逼近，玄色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直奔天坛高处。
江清城飞身而下，长剑如虹，在天梯上与二皇子战作一处。
太子始终站在天坛最高处，垂眸俯视着这场生死搏杀。
他神色沉静，唯有眸中暗潮汹涌。
混乱中，文臣们纷纷缩向角落。
唯有一位年轻的史官非常具有职业操守，别人都往后缩，他偏偏往前排窜。
不光逆流而上，还从怀里掏出纸笔，笔尖放嘴里咂巴几下，洇开干涸的墨迹，在小本本上奋笔疾书，记录着这场惊变。
这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史官还想再往前走点，被张崇拉住。
“你不要命了，这种时候就别凑热闹了！”
宋轩谨两眼放光，道：
“二十多年前的恒京之变，我投胎没赶上，这次又是大场面，我定要记个清楚！”
又要往前挤，被张崇一把拽回。
“那也别往刀剑底下钻！”张崇压低声音，“你不如记记陛下此刻在做什么？”
宋轩谨“欸”了一声，道：“有理！多视角观察！”
他抬头望向高台。
龙椅之上。
恒曦帝半垂着眼睫，看着底下，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仿佛台下血肉横飞的厮杀，不过是场助兴的歌舞。
似是察觉到视线，帝王淡淡扫来，与宋轩谨对上视线。
宋轩谨的神色顿时恭敬起来。
帝王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转瞬间，宋轩谨又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模样，笑嘻嘻地在小本上记下：
「天坛染血，帝观子斗，并怡然自乐……」
二皇子招招狠辣，与江清城在石阶上缠斗。
在与江清城的缠斗过程中，二皇子余光瞥见太子居高临下俯视的眼神，心头火起。
他虚晃一招，趁江清城格挡之际，身形一闪，飞身跃上高台。
铮——
二皇子一剑劈下，太子横剑相迎。
两剑相抵，僵持不下。
太子浅笑：“铮之，你的武功很有长进。”
二皇子冷笑：“皇兄，你的武功还是那么差，这么多年了还是打不过我。”
他的剑逐渐下压，太子的手腕微微发-抖。
就在此时，太子的目光越过二皇子，看向他身后稍远的地方。
太子忽然勾唇：
“铮之，你不会赢的。”
二皇子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他的右肩！
二皇子闷哼一声，太子趁机挑飞他的剑，剑锋一转，寒剑横在了二皇子颈间。
与此同时，天坛下的战局也因易安军的加入而逆转，二皇子的死士尽数伏诛。
太子微微侧首，看向二皇子身后，微笑：“干得不错。”
“太子殿下无事便好。”
熟悉的声音让二皇子浑身一僵。
他忍着肩头剧痛，艰难转身。
太子甚至体贴地调整了剑的位置，让他转得更方便些。
以便亲爱的皇弟亲眼看见那个人。
看清来人，二皇子眼睫颤动。
“……阿念？”
古意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恭敬地称呼他：“二皇子殿下。”
她没有戴面具，真容清丽如画，却陌生得令人心寒。
二皇子道：“是你伤的我？”
她挺坦然：“是。”
高台上，恒曦帝玩味地勾唇，道：“别叙旧了，你们俩待一起这么多年了还没说够话吗？走流程吧。”
这个皇帝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古意腹诽，向恒曦帝遥遥行礼。
“织云城安行刃之女，安瑶，参见陛下。”
二皇子怔怔地望着这个朝夕相处却仿佛从未真正认识的女子，一时间心如刀绞。
底下大臣听见“织云城安行刃”几个字，顿时哗然。
“安行刃？那个勾结北羌、出卖布防图，害得织云城破的叛将？”
“他竟还有女儿活着？”
“我记得他有一双儿女，这姑娘年岁倒是相符。”
“长得是像安行刃那两口子啊，真会长啊，尽挑好看的五官。”
“……这是重点吗？你光看人家小姑娘长得好不好看啊？你个老不羞！”
高台上，恒曦帝慢条斯理道：
“织云城？早烧成白地了。小丫头，你父母可是乱臣贼子。”
古意神色沉静：
“家父家母从未背叛大恒，他们是被人构陷的。”
赵丞相跳出来，厉声喝道：
“荒谬！安行刃私通北羌证据确凿，板上钉钉！况且，当初安贼一家早被北羌人一道杀了，你如何证明你是他的女儿！”
古意从怀里掏出一对玉珏。
“此乃当年易安王赠予家父，作为我和兄长的满月礼。据说制作这玉珏的宝玉是陛下赏赐给易安王的宝物，不知陛下可还记得？”
太监总管曹公公跑腿，将玉珏拿到恒曦帝这里。
恒曦帝接过玉珏，眯着眼，装模作样地看。
他哪里记得曾经赏过这么一块玉给易安王。
他赏过的东西可太多了。
但安瑶的身份他心知肚明，便颔首道：“确是此玉。”
赵丞相急道：“陛下明鉴！纵使玉珏是真，难保此女不是冒认！她为逆贼翻案，居心叵测啊！”
古意冷笑：“我居心叵测？赵丞相，恐怕是你欺君罔上、祸国殃民吧！当年构陷忠良，今日又要故技重施么？”
赵丞相义正辞严：“胡说八道！老臣对陛下忠心天地可鉴！陛下，此女分明在挑拨离间，陛下切勿听信这妖女挑拨！”
“我有证据。”
古意从怀中取出一叠泛黄的信笺。
“这些，是赵丞相勾结北羌的铁证。当年家父在前线偶然截获这些密信，正要上奏朝廷，就被赵丞相抢先一步，勾结北羌灭我满门。”
这便是娘亲淑云让兄长安珤必须护住的机关盒里面的东西。
赵丞相面色骤变，怒道：
“荒谬！伪造书信污蔑朝廷重臣，罪当凌迟！念你年幼无知，现在认罪伏法，本官还能替你求个全尸！”
恒曦帝慵懒地抬了抬下巴，曹公公再次跑腿，去取那“证据”。
曹公公自是可以安排腿脚麻利的小太监去取，但他生怕旁人经手出了差错，亲力亲为，将信件呈到御前。
“唔……”帝王慢条斯理地翻阅。
然后，他嫌弃地“啧”了一声。
“这字迹，丞相啊，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字还是这么不堪入目，像蚯蚓爬似的。”
皇帝俯视下首，似笑非笑：“孤早说过让你多练字，如今倒成了罪证，你是不是活该？”
“陛下明鉴啊！”
赵丞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
“这定是有人模仿老臣笔迹！当年织云城遭难，臣也是事后才知啊！若早知晓，定会立即上奏派兵增援！”
谁知古意又道：“赵丞相还有一罪。中途截杀信使，导致援兵来迟。”
“你血口喷人！！！”赵丞相目眦欲裂，“你有何证据！”
“我还真有。”
古意不慌不忙，竟又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函。
曹公公不等吩咐，已经小跑着去取信。虽然老胳膊老腿跑得气喘吁吁，但看热闹的劲头丝毫不减。
你他娘的，你怀里是有个百宝箱吗，装这么多东西也不嫌麻烦！赵丞相额头渗出冷汗，脑中急转。
当年派去截杀的人都已灭口，应当没有破绽才对……
他强自镇定，道：
“你这必是伪造！我清者自清！陛下圣目如炬，岂会被你这等小伎蒙骗？你等着被凌迟处死吧！”
古意淡淡道：“这话，你该对自己说。你早该死了。”
曹公公将密函呈给恒曦帝。
赵丞相死死盯着那封信，喉-结滚动。
他确信自己当年做得干净，这丫头绝不可能还有他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