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羌使团入京半月有余，和亲之事却迟迟未得大恒皇帝准信。
公主阿比娜终是按捺不住性子，入朝会，对恒曦帝说：“陛下，整日待在驿馆实在憋闷，我们北羌儿女最爱的就是纵马驰骋！”
她目光灼灼地环视殿中众臣，“既然陛下还未决定是否娶我，不如办个围猎，让我亲眼看看大恒男儿的英姿。若是有合心意的，我便挑个夫婿，直接成亲！”
恒曦帝闻言朗声大笑：“好！公主豪爽！既然公主有此雅兴，那便举办围猎，让公主选亲！”
当即命礼部着手筹备。
次日，举行围猎。
北羌公主阿比娜身着戎装，英姿飒爽地出现在猎场。
齐皇后携众女眷在观猎台安坐。
此台建于半山腰，四周轻纱垂幔，既可挡寒风，又能将山下猎场景致尽收眼底。
台中-央设花座，皇后端坐其上。
下首两侧依次摆放坐席，嫔妃命妇们按品阶入座。
稍矮处另设一平台，各家未出阁的小姐们在此观礼。
侍女们穿梭其间，为小姐们送上暖手炉和热茶。
“这天气说变就变呀！”礼部尚书家的小姐抱着暖炉抱怨，“前些日子还出太阳呢，今日就冷死了，跟冬天似的。”
太常寺卿家的小姐也拿着一个袖炉，道：“可不是，这么冷的天围猎，能猎到什么？冻都冻死了。”
翰林院编修家的小姐接话道：“得亏现在还不算太冷，要是下雪了可麻烦了。”
“娘娘，您瞅着。”齐皇后身侧的嬷嬷指着山下，“陛下已带着太子、二皇子进了猎场。”
齐皇后微微颔首，余光瞥见赵贵妃正在台下与北羌使臣谈笑风生。
她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心想这贱-人怀着身孕也不安分。
此时山下号角声起，围猎正式开始。
观猎台上的贵女们纷纷凑到栏杆前，正巧看见北羌公主一个利落的翻身就跃上了马背，动作矫健。
“天呐！”礼部侍郎家的小姐掩嘴惊呼，“她就这样直接上了马背？看起来真轻松，连马凳都不用！”
“粗鄙，真是粗鄙。”另一名拿着团扇凹造型的小姐道，“北羌女子就是不懂规矩，哪有大家闺秀这样上马的？”
一旁的刘卉苒吃着糕点，道：“我倒觉得英姿飒爽得很呢。你们看她那身骑装，多利落。我们在恒疏学府进学时，进练武场不也是这般打扮吗？”
“利落？”团扇小姐酸溜溜道，“我看是存心要出风头。听说这位公主可是带着和亲的使命来的，说不定过些日子就要住进后宫了。”
“嘘——”礼部侍郎家的小姐轻拍她手臂，眼角瞥向高座上的齐皇后，“这话可不能乱说。”
几位贵女不约而同地噤声，悄悄观察皇后的神色。
只见齐皇后神色如常，正专注地望着山下。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她们没发现，皇后面上端庄含笑，实际上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凭借优良的视力，齐皇后清楚地看见皇上与北羌公主并辔而行。
那北羌公主不知说了什么话，竟引得皇上展颜一笑。
皇后在心中冷笑，这般不知廉耻地贴着皇上，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急着爬上龙床么？可恶啊！
皇家举办围猎，古意猜二皇子多半会有动作，找了个理由，缠着二皇子，非闹着要一起去。
二皇子笑吟吟地看她撒娇了好一会儿，抛出了个条件：“想去可以，不过你得穿我给你准备的衣服。”
古意：“？”
围猎当日，古意穿着身着枫红色骑装，束发戴冠，作少年打扮。
她轻夹马腹，与同样骑着马的二皇子往前入场。
低头看看自己着装，再看向同样穿得红红火火的二皇子，小声道：“凝慕，我们这样穿，是不是太招摇了？”
二皇子唇角微扬，绛红骑装衬得他眉目如画。
“这样才好啊，免得被误认为山林走兽，平白挨上一箭。”
古意道：“可若是遇上歹人，我们如此打眼，真成活靶子了。”
“皇家围猎，哪来的歹人。”二皇子轻笑，靠近了些，“再说了……”他压低声音，“有我护着你，怕什么？”
古意迎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忽地展颜：“也是，有殿下在，我怕什么。”
二皇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前方北羌公主回首望来，在二人身上打了个转。
古意敏锐地察觉到那道探究的视线，抬眼望去，意外地对上了恒曦帝深沉的目光。
我去，皇帝用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她心头一跳，垂眸。
恒曦帝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儿子与那红衣少年亲密的姿态，不过片刻便收回视线。
心里微哂，小儿子竟有这般癖好，到底是年轻人啊。
二皇子对古意说：“进围场后别乱走，跟紧我。山林危险。”
“知道了。”古意点头。
二皇子目光在她马鞍边绑着的箭囊上一扫而过，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目光虽快，但古意捕捉到了。
她垂眸看了一眼。
入猎场的人都配了弓箭，她马上绑的箭囊放了十二支羽箭。
围猎规则，为了便于分辨猎物归属，每个人的箭都有记号。
而古意的箭，是二皇子这边备给她的，自是用了二皇子的记号。
古意跟着二皇子策马进入山林。
恒曦帝将太子和二皇子支开，自己则与北羌公主一道往另一方向去了。
太子和二皇子起初还维持着表面和睦，同路而行。
待离皇帝稍远，两位同父异母的皇子便客客气气地分道扬镳，各走一路。
二皇子箭术精湛，不多时便猎得几只野兔。
古意却始终按箭不发，只在一旁观看。
“不猎点东西回去？”二皇子勒马回头，挑眉看她。
古意道：“我看凝慕猎就好了。”
二皇子道：“你的箭术那么好，幼时学射术，你总赢我几箭。今日怎么不和我比了？”
古意眉眼一弯：“可不敢和二皇子殿下争辉。”
咬重“殿下”二字。
二皇子失笑：“就你嘴贫。”
手痒，想捏她的脸。
想了就去做。
他抬手。
看着她，忽地意识到，不同于以前的半面，她今日戴着一张冷冰冰的全脸银制面具，将表情遮掩得严严实实。
修长的手指在空中顿了顿。
作罢。
转而拂去女子肩头的一片落叶。
“我们再往前走吧。”二皇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