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澜宫是自己人?!”
宴辰泽一怔,有些不解地看向南梦,见她那惊愕肃厉的模样,一时意识到了什么,心下微微惊恐起来。
“你是说……华澜宫在……”宴辰泽只觉得匪夷所思,不由质疑道:“可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会长……”
“你也发现问题了对不对?”
宴辰泽紧蹙了眉宇,沉缓地吐出一口气来:“这事我得问问会长。”
南梦认真地点了点头:“姨和依依姐这两日似乎很忙,我也没法子联系上她们,只能靠你了。”
宴辰泽听着,自傲一笑:“放心吧!”
“哦,对了,你不是有两件事要跟我说吗?还有一件呢?”
宴辰泽被南梦这一提醒,神色陡然一变,刚欲开口时,从林间突然跑出来一个小厮截断了他的话,赶至南梦跟前急声道:“司学士,楼里学生病倒了一片,两位楼主请您过去一趟!”
南梦一惊,不由转头看向了宴辰泽,而宴辰泽要说的似乎也是这个,看着她沉缓的叹了口气:“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
“路上说!”南梦心下一沉,立马拉上宴辰泽赶了过去。
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京都最近可能出现了疫病。
据宴辰泽调查,这些病症最开始起源于城中东巷的一处民宅中,起初只是腹泻难忍,后来皮肤开始出现粘稠状的红斑,逐渐溃烂,然后昏迷,发热……
直至昨日死了三四个人,朝廷才开始重视起来,今早遣派了清明殿和内庭的人领着太医院向京都各处出巡诊治,同时让城门司的人关闭京都城各个出入口,由守卫司开始对重点街区开始巡防,查找来源。
而宴辰泽,则是下午跟着内庭的人办完事后,才过来武楼找的司南梦。
之所以对于这件事情,他并没有觉得特别紧急,则是因为早在前几日,便已经有许多得病的人被治愈。
没错,这病可以治,而且已经有了药方,只是治疗过程比较长,用药比较贵,一般人家出不起,而就算是出得起的富贵人家,也有可能在药效起作用之前便死亡。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这病的病程虽长,可是治愈的人却很多,死亡的人数极少,而且有武功底子的人并不容易患上。
也因此,等到人们意识这是疫病时,已然晚了……
但是,在来之前,风司长却拉着宴辰泽提醒了一句话——这不是疫病,而是毒。
既是毒……那便是人下的。
然而,南梦现在并没有那个心思去想那个下毒的人。
看着那卧倒在大堂里的一群学生,她立刻从腰间拿出了一瓶药递给旁边的武楼楼主道:“将药丸碾碎,和水,洒于大堂。”
武楼楼主迟疑了片刻,看了眼药瓶后,立即接过来,照她的吩咐打开了药瓶,同时,南梦起身走去对学生们一一进行诊治。
而这时,宴辰泽才有时间打量起眼前的这位武楼楼主来。
冷桉箐,玄甲军统帅,征北军副将,人称冷大都督,是军事院继齐峻坚之后,年轻一辈中最出彩的人。
于南昭十九年同齐峻坚一道赶赴北境戍守边疆,期间赢了一次国战,并同北寒签订了停战契约,而后于北境拉扯起一支五千人的骑兵,之后赴婺州,同宁雁三破西原敌军,将婺州的领土又扩大了三分之一。
也因此战,冷桉箐手下的玄甲军名声大噪,成为整个南昭最强的一支军队。
回京任职后,王君更是直接赏了云安郡主的爵位,升任武楼楼主。
武楼楼主和学士老师们一样,其实都是不入朝官体系,却照样发月俸,查考绩的职位,一向是由大臣之外的人员接任的,而冷桉箐,无疑是个特例。
用王君的话来说:国朝名将,提点天下武者入军事院,可谓一段佳话。
只是不知想这样的人,会视南梦为敌还是为友……
宴辰泽细细打量着,一时收回了眸光,转而落到了南梦身上。
此时的南梦已经给每人喂了颗解毒丸子,正在将床榻间隔离的围幔一一掀起,往门窗前走去,宴辰泽立刻上前帮忙,配合南梦将大堂里所有紧闭的窗户和屋门打开。
因为疫病要隔的原因,所以冷桉箐让人将生病的学子们抬进大堂后,就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所以门窗这么一打开,围在堂外的人员就如受惊的群鸟一般,哄然向后退散,生怕那疫病染上了自己。
冷桉箐见之紧蹙起了眉目:“你们在做什么?”
“放心吧,这个病不传染。”
宴辰泽看了她一眼,解释着,眼神却瞥见南梦打开最后一道屋门沉着脸色走了出去,不禁奔过去叫停了她。
“你干什么去?”
南梦脚步一停,脸色上的阴沉立即退成一抹微笑,扬嘴看向他道:“认罪啊!”
“认罪?!”
此话一出,场间人员顿时响起一阵哄闹,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冷桉箐随即沉下面色走了过来,而这时宴辰泽惊呼着问了出来。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南梦缓然一笑:“你应该猜的到。”
宴辰泽眉宇一皱,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时微恐起来,同时,南梦低声解释道:“城中东巷是清医馆的所在地,老师不可能查不出来,所以……”
“不可以!”
宴辰泽几乎是嘶吼了出来,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低声急道:“你是知道清明殿的手段的!李奉直不可能因为你是主司就会手下留情!还有沽君子……你怎么确定就一定不是他?!”
南梦恍然一怔,不由愣在了原地……
当她听到宴辰泽从老师那儿带来的话时,第一反应便是二皇子和太后,却从没想过沽君子。
是啊,她能确定一定不是他吗?!
要知道,能想到利用清医馆来伤害司翔,并以此对付她的人,除了那些皇室人之外,就只有沽君子了……
可是,为什么?
沽君子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而且,他不是知道自己是他的女儿吗?!
那晚,她问过姨,沽君子知不知道自己就是他的骨肉,姨的回答是是。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出手?!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还是说,她和自己一样,都不太相信所谓的基因技术加试管婴儿……
慢着,基因……
沽君子可不明白这玩意儿!
所以,或许沽君子只是从老妈那知道自己是他的女儿,却并未真正把自己当做过他的女儿。
思索着,南梦冷笑了起来,舌头十分戏谑地扫过牙齿,阴邪道:“如果是他,那我会……杀了他。”
为了对付她而拿百姓们开刀,无论是谁,她都会让他血债血偿!
最后三个字南梦咬得很轻,很柔,仿若萦绕在耳边的鬼魅,让人听之一怵,却恰到好处的飘进了宴辰泽和冷桉箐的耳里。
“你不是他最看重的后辈吗?你怎能认为是他?!”
冷桉箐的两句质疑瞬时急声而出,将南梦吸引了过去。
女子眉眼清冷如剑,既不失女子柔美,亦不失男子的豪放,虽没着甲衣,却隐约能见到一些常年征战的杀伐之气,不过很多的是被掩盖在那一副俊美的面容之下,看之令人生敬。
武楼最年轻的一任楼主,军事院仅次于齐大院长的女元帅,如今归京,不仅没被王君收回玄甲军兵权,更是直接问鼎郡主之位,据说王君还有意赐婚于军事院的齐大公子。
如此似骄阳般耀眼的女子,该是比南梦强上多少倍啊!况且,她现在连修行者都算不上了……
南梦缓缓扯出了一抹笑意,对冷桉箐道:“不知冷大都督有没有兴趣去清明殿看一看?”
冷桉箐一疑,不由皱起了眉头,随即看向堂内躺着的学生们,正欲说什么,南梦就笑着解释了出来。
“不必担心,我给的解毒丸子很有效,一个时辰后,他们就能活蹦乱跳的了。”
“解毒丸子?”冷桉箐眉宇更紧了一分,“他们是中毒了?!”
“对啊,而且可能只有我有解药,所以说我要去认罪啊!”
南梦眉眼甚是风流,笑着说罢,便转身出去,而这时宴辰泽却上前一步拉住了他。
“你想好了?”
对于南梦的想法,他一向是猜得到的……王君和沽君子一开始便是将她当做收拢势力的棋子,如果不用了,自然会弃。
而今南梦以身入网,看得便是那俩老头会不会保她,或者说,那俩老头是不是要弃她这颗棋子了……
只是,他现在很担心南梦的安全问题。
“要不我陪你?!”
南梦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用。”说罢,她便推开宴辰泽的手,走出了屋门。
冷桉箐细细思量着,眉眼随即深邃起来,转而看向宴辰泽,疑道:“党争?”
她的声音很小,只够身旁的宴辰泽听到。
而她的敏锐却让宴辰泽瞬间寒下来面色,转而笑色道:“在下不知冷楼主是何意?”
宴辰泽的声音也十分恰到好处的只够他们两人听见。
冷桉箐神色随即肃正了起来:“你们可以相信我。”
宴辰泽立即投注于质疑的冷光,停顿了一秒,道:“为什么?”
“有人让我帮她。”
宴辰泽眸光仍然是冰冷冷的。
冷桉箐眸光一变,随即解释道:“有些事我现在不能说,但请你们相信我。至少……不要把我当做敌人。”
说罢,冷桉箐转身出了屋门,开始处理剩下的事情来。
宴辰泽眸光不禁更加幽深一些……
通过这几日的信息和情报,宴辰泽发现,在整个大陆上,除了皇室,十字会和北寒城之外,还有一些势力似乎也在帮着他们。
然而,这些势力让他感到不安……
若说九幽阁通过林家的示好是看上了南梦清明殿主司之位能提供给他们的便利的话,那华澜宫和冷桉箐是为了什么?!
其实,早在会长告诉他要隐瞒华澜宫和言家走私之事时,他就曾提出过疑问,只是他当时并未往华澜宫暗中组建军队上面想,而会长给他的理由却是——皓淼淼说华澜宫是自己人。
而且,会长还特意交代过,让他不要告诉南梦这是淼淼说的。
所以……他打算隐晦地告诉南梦。
他不想隐瞒南梦任何事。
而冷桉箐的示好,就让他感到十分危险了……
有人让她帮助南梦——会是谁?
城主?还是淼淼姑娘?!
宴辰泽总觉得淼淼姑娘刻意隐瞒了他们一些事……
走出屋门,宴辰泽绕过冷桉箐和楼里哄闹的人群之后,便往城西赶了过去。
既然南梦要试一试那些“大人物”们的态度的话,那他就得做好充足的准备。
会长养好伤便去婺州了,淼淼姑娘也不知去办什么事了,追风追影和玉儿在司府,现在能调动的就只有刘庆沧和楚虞了。
好在羽绾那边还有一些人马,必要时候,他们还是能杀出京都的。
不过宴辰泽还是有些憋屈……
你说会里那么多江湖高手,今年怎么连一个在京都的闲散人员都没有?!
而聚集在清医馆门口的人员就多了。
和南梦想的一样,守卫司的人果然查到了清医馆。
从巷口转弯处走近看去,便能瞧见刑部的官员和守卫司的官兵们围在老师跟前,目光灼灼地盯向躲在他身后的司翔。
司翔整个人都颤颤巍巍,像一只惊慌害怕的小狗一样。
南梦上前一步拍了下他,司翔一悚,立马转过身来,见着南梦那一脸温和的笑容,瞬间哇哇大哭起来。
“姐!他们冤枉我,呜呜呜……”
南梦不由怔一下,心头无来由地涌上了一股酸涩来,不禁轻轻替他擦拭掉眼角的泪光,“好了,别哭了,姐姐给你做主。”
“呜呜呜……”司翔不由吸了口鼻涕,泪眼模糊地抬头看向她,啜泣道:“真的……吗?”
“嗯,当然是真的啊!”
南梦温和地笑了笑,转而越过他,将眸光转头旁边的老师,问道:“老师,解药研制出来了吗?”
风韩龄不由沉了口气,点了点头道:“都放水里,不出两日,疫病便可以消散了。”
南梦听罢,转而一笑:“有没有加风信草?”
风韩龄抬眸一疑:“你看过了?”
南梦摇了摇头,继而笑着道:“说巧不巧,这药就是我研制的。”
此话一出,场间所有人员立马齐刷刷地看向她。
她下的毒?!
嗯……其实这毒还真是她研制的,在江南对付夜影门时用过。
大概也是那时候落到了太后手中,但是不知她是借用谁的手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