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色寂寥，清雪怡人，最是一年好风景。
司南梦很喜欢冬天，也不知为何，她对这样的冬雪只日总是有一种无法抵抗的爱慕。
腊月二十五日，在闭朝五日之后，年节宫宴终于在积极紧赶慢赶中准备出来，差了宫人到各家各户送上了一份请柬。
按照南昭习俗，年节腊月二十五日，君臣同乐，凡是四品以上在京朝官都会被宴请。
所以，当南梦跟着父亲乘坐同一辆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时，她脸上的好奇之色还未退去。
参加过现代公司的年会，自然也对这古代的朝堂的年会是十分感兴趣的。
宫里不像她之前来时那样庄严肃穆，宫道两旁边多了一排照亮的灯火，殿门两旁也挂上了红灯笼，宫女太监们端着酒酿吃食进进出出地忙活着，四周的官员们着常服谈笑着。
乍一看还真有那么回事，多了些热闹和色彩，倒是有几分民间烟火气。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皇宫。”
司文刚和旁边的几位朝官打过招呼，就听见了南梦这一句咕哝，不禁瞥了她一眼，笑着抚了抚胡须。
“这样的规矩原本是没有，是后来你娘任殿长时开办年会，才有了这年节宫宴的君臣同乐。”
“竟是这样来的？！”南梦不禁有些惊奇的看向他。
司文抚着胡须点了点头：“是啊，你娘对民生喜乐之事格外注重。”
南梦听罢，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拉着父亲往殿里走了进去。
殿里分隔在两边旁的是桌宴，按照不同官位等级排放着，因为时辰还未到，所以官员们都散散落落的，或立或坐，在殿里谈笑着，一时好不热闹。
司文和南梦跟着宫人走到了自己位置前，刚准备落座，就看到何公公笑面朝他们走了过来，微微行了一礼。
“司大人，王君有旨召您过去。”
司文不由一疑：“我？”
何公公笑颜俯身：“是的。”
南梦放开了挽着司文的胳膊，对他微微一笑：“去吧。”
司文转身看了看她，轻声嘱咐道：“规矩一点，这里不比家里”
南梦点了点头，目送父亲何公公离开了大殿。
而这时，正跟着齐院长同一群叔叔伯伯问好的齐峻毅终于从人群中找到了司南梦的身影，悄悄从大殿另一边蹿到了南梦身后。
“找到你了！”
南梦突然被一吓，转身就对上了齐峻毅那副欣喜得意的表情，不禁大吐一口气。
“你吓死我了！”
齐峻毅一笑，不禁撇了撇嘴：“我找你好久了，没想到你才刚来。”
南梦抬眉看了他一眼，不由疑道：“这离宴会开始还有大半个时辰呢，来那么早干嘛？”
“一般都是提前一个时辰来的，这是习俗。”
“是吗？”
南梦跨步到旁边的席面上坐了下来，悠闲地拿起苹果啃了一口。
“当然啊！”齐峻毅也跟着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开始了话痨讲解模式——
“当然啊，我跟你说，这个宴席……”
……
大殿嘈杂热闹，而几处宫道之外的御书房却是一片寂静。
按照习俗，今日宫宴本是太后和王后要随之一道出席的，却不知怎得，今日一个染了风寒，一个身子不适，叫丽贵嫔捡了个便宜，跟着伺候了王君身侧。
所以司文跟着何公公进入御书房大门时正好可以看到丽贵嫔一袭桃红色罗衣俯在王君身侧。
“微臣参见王上。”
司文俯下身行了一跪拜礼。
王君慵懒地偏头瞥了他一眼，挥手示意了丽贵嫔一下，待她福礼退下后，王君这才叫了司文起身。
御书房里伺候的人本就不多，加上王君孤僻的性子，丽贵嫔这一走，整个里房伺候的就剩何公公一个人了。
但是司文能明显感觉到有一股威慑环绕在四周。
“听说你那位续弦的夫人扶正了？”
王君拿起一个桔子轻轻剥开，淡淡地往司文那边看了一眼。
司文心里顿时咯噔一沉，立马低头拱手作礼。
“回王上，臣夫人已经跟着臣十年有余，按法礼续弦满三年便可扶正，这十年间她也是兢兢业业，将臣府第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未有半点越矩之处，在与……与公主商量之后，这才将其扶正。”
“她同意的？”王君将手里的桔皮扔到桌上，自语的呢喃了一句，微微侧头看向司文。
“她跟没跟你说让你在户部多拉拢些势力？”他掰了一片桔肉放进嘴里，神情甚是慵懒闲适。
司文心头瞬间涌上一层后怕，立马将头往下低了几分：“臣，愚钝。”
“愚钝？哈哈。”王君慢慢咀嚼着嘴里的桔子，目光微微垂着，似有似无的在不经意间扫过司文，带着细微打量的神色。
“为官像你这般清廉者，世上少有。只是太过清廉，也是不好。”
司文心里更加紧了一分。
王君打的暗语他当然听的出来。
无论是在南昭十四年春的那件事中所展现出来的才能，还是在南梦入京后以父亲的身份从她手里得到的庇护，或拟是皓淼淼的偏向，这一桩一件，都足矣让王君对他产生提防。
甚至，是敌对和杀心。
太过清廉，也是不好——这句话无疑是在提醒他。
他因自己的才能和正直得到的东西太多……梦姑娘的友情，南梦的亲情，皓淼淼的偏向，这些，都不应该是他一个人微言轻的臣子该有的。
若说当年他拼死救下南梦在王君眼里是大功一件的话，那时至今日，南梦对他的感情和皓淼淼对他的偏向就是一根扎在王君心头的毒刺。
或许，沽君子也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会和皓淼淼之间一直存在无法调解的误会。
王君突然勾嘴浅笑，斜眼瞥了他一下，摆手示意旁边的何公公出去。
“去里间候着吧。”
司文心里突然上一层迷糊，不禁有些疑惑，俯身拜了一礼，起身进了里间。
当何公公再次走进御书房的大堂时，他身后正跟着一位浅衣女子。
其实现在司南梦很希望来一个人将自己从齐峻毅这一番天时地历中解救出来。
但是当她看到何公公的笑脸时，她突然不这么想了。
比起见那个精神分裂的王君，她宁愿在这听齐峻毅讲宫宴的历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