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和小焰站在洞口，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太多记忆的临时巢穴。
小焰赤红的瞳孔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留恋。这个洞穴深处，藏着它幼时跟随父母、在族群庇护下模糊的温暖，也烙印着与陈暮相遇后，共同舔舐伤口、艰难猎食、努力修炼、燃血复仇的点点滴滴。
它的目光最终落在陈暮身上——好家伙！背上那两个鼓鼓囊囊、快有他半人高的大皮包，活像两座移动的补给小山。
身上更是披挂着“百兽战甲”：胸前是火棘狼皮缝的护胸，针脚歪歪扭扭，几处线头还顽强地支棱着；胳膊上绑着某种硬甲兽的鳞片，用坚韧的藤蔓勉强固定，随着动作哗啦作响；最离谱的是头上那顶“头盔”，用一块不知名妖兽的坚硬头盖骨打磨而成，形状不规则，扣在脑袋上，一侧高一侧低，活脱脱一个刚从原始部落穿越来的拾荒战士。
小焰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眼神里那点不舍瞬间被一种“跟着这货混，造型是别指望了”的无奈取代，随即化为更深的坚定——管他呢，能活着走出去就行！
陈暮敏锐地捕捉到了伙伴的情绪变化，他伸手拍了拍小焰结实的脖子：“行了，别伤感了。等以后咱们混好了，想回来看看就回来。现在嘛……”他指了指洞口，“先给它堵上，省得被别的什么不长眼的家伙占了窝，在里面拉屎撒尿，那多恶心。”
“嗷！”小焰对这个提议深表赞同，破坏它回忆的窝？绝对不行！
晋升到奴仆级后期的小焰，力量确实今非昔比。
它走到不远处，选中一块半人高、棱角分明的大石头，低吼一声，前爪扒地，后腿肌肉贲张，硬生生将那沉重的巨石推动起来，一路滚到洞口。
又是一阵连拱带推，伴随着岩石摩擦的刺耳声响，巨石稳稳当当地堵住了洞口，只留下几道缝隙透光。
“干得漂亮！这力气，没白吃那么多大力丹！”陈暮竖起大拇指，顺手想拍拍小焰的头，结果被那顶碍事的“头盔”硌了一下手，只好悻悻收回。“这下踏实了。开路！”
一人一犬，背着沉重的行囊，披挂着自制的“原始风情”护甲，踏上了归家之路。
小焰充分发挥了斥候的作用，身形矫健地在前方扇形区域快速穿梭、嗅探，确认安全后，才回头对着陈暮的方向发出一声短促而低沉的“呜”声。
“收到！”陈暮应了一声，这才背着两个大包袱，吭哧吭哧地跟上。
林间的光线斑驳陆离，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腐叶和若有若无的妖兽腥气。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他们来到了一处陡峭的悬崖下方。百米高的灰褐色岩壁如同刀削斧劈，直插天际，下方是郁郁葱葱的灌木丛。
“啧，就是这儿了。”陈暮咂咂嘴，表情有点微妙。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原身从这上面坠落下来的画面，以及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噗叽”——不偏不倚，砸中了当时正躲在崖底灌木丛里独自觅食的小焰。
小焰走到那片地方，低头用力嗅了嗅，似乎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陈暮原身或者说陈暮现在这具身体的陈旧血腥味，以及……自己当时断腿的惨状。
它抬起头，幽怨地看了陈暮一眼。
“当时要不是砸中你这肉垫，我现在估计都碎成八瓣了。”陈暮拍拍小焰，试图缓解气氛，“当然，要不是被我砸中，你这会儿可能早跑没影了，咱俩也没这‘缘分’了。”
数十米高的绝壁，凭他们现在的能力，硬爬风险太大。
陈暮果断挥手：“绕路！”
这一绕，就是数公里。沿着崖壁向北，脚下的路崎岖难行，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湿滑的苔藓时刻考验着他们的平衡。遍地的荆棘，刮得陈暮身上的“百兽战甲”哗啦作响，小焰则凭借灵活的身形穿梭其中，不时回头看看艰难跋涉的陈暮。
途中还遇到了一小群受惊的啮齿类妖兽，慌不择路地从他们脚边窜过，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小焰低吼一声，威慑力十足，那群小东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了许久，日头已经偏西，才终于找到一处坡度相对平缓、植被也较为稀疏的地方。一人一犬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陈暮背上的大包成了最大的累赘，好几次差点失去平衡，多亏小焰及时用身体顶住或咬住他的衣角拉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们才爬上崖顶，累得气喘吁吁。重新调整方向，继续朝着东方前进。
归途并非坦途，但实力恢复、尤其是小焰晋升奴仆级后期后，外围区域的威胁确实大大降低。偶尔撞见不长眼的低阶妖兽，基本成了送上门的“快递”。
接下来的几天，行程变得规律而“充实”。白天赶路，小焰探路警戒，陈暮负重前行。遇到不开眼的低阶妖兽，就成了他们练手和补充“库存”的对象。
这天上午，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冠洒下光柱。小焰的耳朵突然警觉地竖起，身体微微伏低，朝着三点钟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陈暮立刻停下脚步，凝神感知，低声道：“小焰！三点钟方向，那棵歪脖子树后面，有东西！是赤影猫！速度型，小心它的爪子！毛皮要完整的！”他的指挥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已经相当熟练。
命令刚落，小焰已化作一道赤红残影扑出！速度比那以敏捷着称的赤影猫更快！那影猫刚从树后探出身想偷袭，就被小焰截个正着。
利爪带着火焰的灼热气息，撕裂空气！赤影猫仓促间挥爪抵挡，却只在小焰覆盖着硬鳞的前肢上留下几道浅痕。小焰的战斗本能早已今非昔比，几个迅捷的扑击撕咬，利用力量和火焰的优势，轻松将防御脆弱的影猫按倒在地，一口精准咬断了它的喉咙。
“漂亮！毛皮完整度九成！收了！”陈暮赞道，快步上前，熟练地将影猫的尸体收入脑海中的奇异空间。小焰舔了舔爪子上的血迹，眼神锐利地继续扫视四周。
下午，他们接近一片弥漫着腐殖质和泥水腥气的沼泽地带。小焰在边缘嗅探，突然对着某处浑浊的水洼低吼起来，前爪不安地刨着地面。
“注意！前面沼泽边缘，有动静…是泥沼鳄！7级！皮糙肉厚，别下水！把它引到硬地上来！目标是它背脊上的凸起骨板和尾巴筋！”陈暮迅速判断，如数家珍地报出目标价值点。
小焰会意，对着那片水洼喷吐出一颗炽热的火球！火球砸在水洼边缘的烂泥上，“噗”地一声炸开，泥浆四溅。
这挑衅立刻奏效！浑浊的水面翻涌，一只体型庞大、覆盖着厚重泥浆鳞甲的鳄鱼愤怒地爬上岸，冰冷的竖瞳死死盯住小焰，张开布满利齿的大口，发出嘶哑的咆哮。
小焰灵活地在硬地上跳跃，始终保持安全距离，时不时喷出小火球骚扰鳄鱼的眼睛和鼻子。
泥沼鳄在岸上的灵活性大打折扣，笨拙地转身扑咬，却总被小焰轻松躲开，气得尾巴狂甩。僵持片刻，小焰抓住鳄鱼一次猛扑落空、肚皮短暂暴露的瞬间，凝聚起一团更大的火球，狠狠砸在它相对柔软的腹部！
“轰！”火焰炸开，泥沼鳄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身体被冲击力掀得微微侧翻。小焰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如同离弦之箭般扑上，燃烧着火焰的利爪精准地刺入鳄鱼因疼痛而张开的咽喉深处！致命一击！
鳄鱼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几下，轰然倒地。剥取坚韧的骨板和抽筋的过程花了陈暮不少力气，弄得满身泥泞，但看着收获的优质材料，脸上全是满意的笑容。“值了！”
除了战斗，陈暮那双眼睛简直像是装了自动扫描雷达，对一切有价值的植物有着近乎偏执的敏感。
“停！小焰，看到那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下面没？对，就是那几朵颜色特别蓝的小蘑菇！聚力菇，炼制大力丹的辅料，收了收了！”陈暮像发现了宝贝，立刻蹲下小心采摘。
刚走没多远。“等等！左前方那棵枯树根上，缠着的藤蔓！对，叶子带银色斑点的！银斑藤，炼制聚灵丹的辅药！不能放过！”又是一阵忙碌。
有一次，他忽然盯住一丛不起眼的、开着米粒大小白花的野草，凑近仔细看了看，甚至掰下一片叶子闻了闻，脸上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凝露草！正是炼制愈伤丹的辅药之一！之前咱们找了好久都没影儿！哈哈哈，运气来了挡不住！这一小片全收了！”
小焰蹲在一旁，看着陈暮像个不知疲倦的土拨鼠，兴奋地东挖挖西采采，将一株株或普通或略显奇特的植物“变没”，它无聊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神里充满了“至于吗”的无奈。
“切，你是不知道钱的重要性，”陈暮瞥见小焰的眼神，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凝露草收入空间，一边轻声嘀咕道，“原本的那个陈暮，不就是因为穷得叮当响，没钱购买妖兽幼崽，才冒险进入这鬼地方，结果把命都搭上了吗？咱现在刮点地皮，那是为了以后不重蹈覆辙！”
小焰甩了甩尾巴，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这天傍晚，他们在一处相对干燥的背风坡地扎营休息。点燃一小堆篝火驱散湿气和潜在的蛇虫，也带来些许温暖。
陈暮一边啃着干硬但饱腹的肉干，一边习惯性地将精神力沉入脑海，清点着奇异空间里的“存货”。药材已经堆成了一个小堆，种类繁多，散发着混合的药草清香。
一路走，一路打，一路刮地皮。小焰负责出力，陈暮负责指挥兼捡漏。两个大皮包虽然没再往里塞太多东西，因为实在塞不下了，但陈暮脑海里的“小金库”却在缓慢而坚定地充实着。这些，都是他们未来安身立命的资本。
不知走了多少天，周围的树木似乎稀疏了一些，高大的古木逐渐被次生的乔木和灌木取代，空气中弥漫的那种原始、蛮荒、压抑的气息也悄然淡薄了几分，偶尔甚至能听到远处隐约的鸟鸣，不再是只有妖兽的嘶吼。
这天午后，阳光穿过变得稀疏的树冠，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他们正穿过一片以桦树为主的林子，树干笔直，树皮斑驳。陈暮职业病又犯了，低头研究着一株叶脉呈现奇异银线的奇特小草，琢磨着它的药性。
走在前方的小焰突然停下了脚步，喉咙里发出一声带着明显疑惑、警惕，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兴奋的低吼。
“怎么了？”陈暮立刻抬头，手本能地按在了腰间别着的粗糙骨刀上。
只见小焰正低头，非常仔细地嗅着脚下的地面，鼻子几乎贴到了泥土上，尾巴微微绷紧，却又不像发现威胁时那样低垂。
陈暮快步走过去，蹲下身。脚下的土地不再是纯粹的腐殖土或盘根错节的树根，而是一条相对平整的、宽度不足一米的小径！
泥土被踩踏得异常紧实，边缘顽强地生长着杂草，但中间部分光秃秃的，明显是经常有人或兽行走留下的痕迹！痕迹还很新鲜，说明近期就有人或兽走过！
“路！是人踩出来的路！”
陈暮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他伸出手，用力按了按那紧实的泥土，指腹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属于“人迹”的踏实感。他又仔细看了看小径延伸的方向——笔直地指向东方！
“顺着路走！肯定能出去！”巨大的喜悦如同暖流瞬间涌遍全身，连日来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连背上那沉重的包裹都感觉轻了几分！希望，就在前方！
小焰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兴奋，它围着陈暮快速转了两圈，尾巴高高翘起，像是在鼓掌庆祝。
它不再需要催促，率先踏上这条充满希望的小径，步伐变得轻快而充满力量，每一步都透着迫不及待，不时回头看看陈暮，眼神里催促的意味不言而喻：快跟上！
沿着这条小径，他们的速度明显加快。脚下的路越来越清晰，踩踏的痕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甚至偶尔能看到一些清晰的、属于人类的脚印轮廓。
这些脚印旁，还常常夹杂着一些兽类的蹄印，显然是御兽师契约的妖兽。路两旁的树木也更加稀疏低矮，视野逐渐开阔，阳光能大片大片地洒落下来，驱散了森林深处的阴霾。空气中，属于人类活动的烟火气息，若有若无地飘散过来。
又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前方的林木骤然变得极为稀疏，光线大亮！一片开阔地出现在眼前！
陈暮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他深吸一口气，拨开最后几根挡路的、带着些许韧性的藤蔓，停下了脚步。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片由粗糙原木、灰褐色岩石垒砌而成的建筑轮廓，清晰地映入了眼帘！
虽然距离尚远，看不清具体的房屋细节，但那高低错落、带着明显人工斧凿痕迹的聚集地，绝非大自然的造物！更令人振奋的是，在那些建筑之间，可以看到一些小小的、移动的黑点！那绝不是妖兽姿态，是人影！是活生生的人！
他甚至隐约听到了随风飘来的、极其模糊的嘈杂声——可能是人声，也可能是某种工具的敲打声。一股混杂着烟火、牲畜、还有淡淡尘土的熟悉气息，钻入鼻腔。
陈暮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这带着“文明”气息的空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充满感慨的笑容。
他反手掂了掂背后两个沉重的大包裹，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家当”，又看了看身旁虽然略显疲惫却威风凛凛、眼神锐利如初的小焰，还有自己身上这套历经磨砺、更显“狂野”的护甲。这副尊容进城，回头率绝对爆表。
“呼…总算到了。”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拍了拍小焰结实的脊背，“小焰，准备好……进入人类的世界了吗？那里有热乎的饭菜，舒服的床铺，还有各种好吃的零食和磨牙棒”
小焰仰起头，对着那即将落下的夕阳，发出一声悠长而充满力量的嗥叫：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