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没人接的单子
“叮咚!您有新的订单,请及时处理。”
王小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划开手机屏幕。凌晨三点十七分,屏幕上跳出一个地址:槐荫路44号,幸福殡仪馆后院第三排冷藏柜,7号格。
“有病吧?”他嘟囔着准备划掉。
“特殊订单,配送费500元,附加小费可高达999元。”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王小明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五百块!他送一个月外卖都赚不到这么多。手指在“接单”按钮上悬停了几秒——殡仪馆?冷藏柜?这该不会是哪个混蛋的恶作剧吧?
但房租已经拖欠两周了,房东昨天发了最后通牒。五百块,加上可能的小费……
他的手指重重按了下去。
“订单已接收。请前往取货点:老城区鼓楼街13号,黄氏香烛店。”
王小明骑上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电动车,冲进了凌晨的薄雾中。老城区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雾气中晕开光圈。鼓楼街13号的门脸很窄,一块褪色的木招牌在夜风中轻轻摇晃,“黄氏香烛”四个字模糊不清。
他推门进去,门上的铜铃发出嘶哑的响声。店里堆满了纸扎的楼房、汽车、金元宝,还有一排排红白蜡烛。一个穿着黑色对襟衫的老头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铃声才抬起头。
“取货的?”老头声音沙哑。
“啊,对,外卖订单,槐荫路44号的。”王小明亮出手机。
老头没看手机,转身从柜台后面拖出一个纸箱。箱子不大,却出奇地重,外面用麻绳捆得严严实实,正面贴着一张黄色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看不懂的图案。
“送哪儿来着?”老头又问了一遍。
“槐...槐荫路44号,殡仪馆,7号冷藏柜。”王小明说得有些结巴。
老头点点头,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布袋:“这个你带着。到了地方,打开冷藏柜,把东西放进去,然后把这个袋子里的米撒在周围,顺时针走三圈,别回头,直接离开。明白了吗?”
王小明接过布袋,里面装着像是糯米的东西。“这...这是什么讲究?”
“保平安的讲究。”老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记住了,到了那儿别多话,别多看,放下就走。还有,如果有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跟你说话,千万别搭腔。”
王小明心里发毛,但想到五百块的配送费,还是硬着头皮抱起了箱子。箱子入手冰凉,那股寒意透过纸板直往骨头里钻。
“那个...配送费...”他试探着问。
“送到了自然有人付。”老头摆摆手,重新趴回柜台,不再理他。
二、殡仪馆夜游记
槐荫路在城西郊外,一路骑过去,路灯越来越少。快到44号时,连一盏亮着的灯都没有了。月光惨白,照在“幸福殡仪馆”五个大字上,那“幸福”二字怎么看怎么讽刺。
殡仪馆的大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王小明停好电动车,抱着箱子的手有些发抖。他打开手机电筒,微弱的光束在黑暗中切开一条小路。
按照订单指示,他绕到殡仪馆后院。那里整齐排列着三排冷藏柜,银色的柜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每个柜门上都贴着编号。
第三排,7号。
王小明站在柜门前,深吸一口气。冷藏柜把手冰凉刺骨。他用力一拉——
柜门纹丝不动。
锁着的?他凑近查看,发现把手上挂着一把老式铜锁。正不知所措时,怀里抱着的箱子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箱子真的在动,就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王小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他想扔下箱子就跑,但双脚像是钉在了地上。箱子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更明显,还伴随着轻微的“叩叩”声,像是有人在里面敲击。
“妈的,拼了!”他咬咬牙,把箱子放在地上,四处寻找能开锁的东西。墙角有半块砖头,他捡起来,对着铜锁狠狠砸去。
“砰!砰!砰!”
砸锁的声音在寂静的殡仪馆后院格外刺耳。就在锁头快要被砸开时,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小伙子,大半夜的,这是干嘛呢?”
王小明吓得差点跳起来,手里的砖头“哐当”掉在地上。他猛地转身,手机电筒照出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老头。老头大概六十多岁,背有点驼,手里拎着一串钥匙,正疑惑地看着他。
“我...我送东西...”王小明指着地上的箱子,“送到7号柜。”
老头凑近看了看箱子,又看了看王小明,突然笑了:“哦,是黄老邪介绍来的吧?早说嘛。”
“黄老邪?”
“就香烛店那老头。”老头掏出钥匙串,熟练地找到一把,插进锁孔一转,“咔哒”一声,锁开了。
“这里面...是什么人啊?”王小明忍不住问。
“一个老教授,姓胡,研究民俗的。”老头拉开柜门,一股白雾般的冷气涌出,“说是意外去世,家属要求暂时冷藏,等国外的儿子回来再处理。结果儿子一直没回来,这都放了快一年了。”
冷藏柜里,一个黑色的裹尸袋静静躺着,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霜。
“把东西放进去吧。”老头说。
王小明抱起箱子,却发现老头没有离开的意思,就站在旁边看着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箱子放进了冷藏柜,紧挨着裹尸袋。刚放好,他突然想起了香烛店老头的嘱咐——撒米,走三圈。
可现在有人看着,做这种神神叨叨的事会不会很奇怪?
“还有事吗?”老头问。
“没...没事了。”王小明决定省略那个步骤。他关上柜门,老头重新上了锁。
“这就对了。”老头拍拍他的肩膀,“赶紧回去吧,这地方阴气重,不适合久留。”
王小明如蒙大赦,转身就跑。跑出几步,他忽然想起配送费还没收,又折返回来:“大爷,那个...钱...”
老头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哦哦,你看我这记性。”他从工作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给,点点。”
王小明接过信封,手感很厚。他抽出一看,全是百元大钞,至少二三十张。他愣在那里:“这...这么多?”
“人家家属大方。”老头摆摆手,“快走吧,记得今晚的事别到处说。”
王小明点点头,把信封塞进怀里,骑上电动车飞也似的离开了殡仪馆。一路上,他总觉得背后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好几次他忍不住回头看,却只有空荡荡的马路和摇曳的树影。
回到家,他锁好门,第一件事就是把信封里的钱倒出来数。一、二、三...整整三十张,三千块!加上订单本身的五百,这一趟就赚了三千五!
他激动得睡不着觉,打开外卖平台,想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高价订单。然而平台的订单列表空空如也,只有几条白天没送完的普通外卖提醒。
突然,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配送员王小明,您已完成特殊订单001。系统检测到您具备‘特殊配送资质’,是否开通‘冥通专送’服务?开通后,您将优先接收高价值特殊订单,但需遵守以下规则...”
王小明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冥通专送?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吉利。但想到那三千五百块钱,想到拖欠的房租和信用卡账单...
他的手指按下了“确认开通”。
手机屏幕闪烁了几下,变成了暗红色调。一个新的App图标出现在桌面上——一个黑色的包裹,上面印着白色的“冥”字。
三、新业务开张了
开通“冥通专送”的第二天,王小明照常送外卖,但一单都没抢到。不是手速慢,而是平台的普通订单根本不推给他了。他试着给客服打电话,对方只说他的账号状态正常,建议他耐心等待。
一直等到晚上十点,手机终于响了——“叮!冥通专送来新单啦!”
王小明手忙脚乱地点开,订单内容让他头皮发麻:
取货点:市第二人民医院太平间,3号冷藏屉
送货点:西山公墓,南区24排7号墓穴
配送费:800元
备注:务必在子时(23:00-1:00)送达,迟到扣费。
子时?那不就是深夜十一点到一点吗?现在已经是十点二十了!
他硬着头皮接了单,骑着电动车冲向市二院。太平间在地下室,走廊里的日光灯滋滋作响,忽明忽暗。值班的是个年轻的保安,看到订单后,很配合地帮他打开了3号冷藏屉。
里面是一个骨灰盒,深红色木质,上面刻着“先父李公讳建国之灵位”。
“这个...怎么送?”王小明问,“放墓穴里?”
“订单怎么说就怎么做。”保安耸耸肩,“西山公墓晚上没人看守,你从侧门进,铁链没锁,一推就开。”
王小明抱起骨灰盒,入手冰凉。他特意看了看时间:十点四十五。骑车到西山公墓大概二十分钟,来得及。
然而路上遇到了修路,绕了一大圈。等他赶到公墓时,已经十一点二十了。公墓侧门果然如保安所说,只是虚挂着铁链。他推开门,里面黑压压一片墓碑,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色的光。
南区24排...他一边默念,一边在墓碑间穿梭。夜晚的公墓安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偶尔有风吹过,带来远处树叶的沙沙声,听起来像是有人在低语。
“24排...7号...”
找到了。墓碑很新,上面的照片是一个严肃的老头。墓穴已经挖好,敞开着,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大嘴。
王小明看了看时间:十一点五十。还差十分钟到一点,来得及。他蹲下身,准备把骨灰盒放进去。
就在这时,骨灰盒突然震动了一下。
王小明吓得差点松手。他低头看去,盒盖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渗——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
血?他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液体越渗越多,顺着盒壁流下,滴在墓穴边缘的泥土上。更诡异的是,那些血迹在月光下竟然开始蠕动,像是有生命一般,慢慢组成了几个字:
“放...我...出...去...”
王小明一声尖叫,把骨灰盒扔进了墓穴,转身就跑。跑到公墓门口时,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墓穴边那些血迹组成的字,正在慢慢消散。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冥通专送的提示:“订单完成,配送费800元已到账。客户评价:配送及时,但服务态度有待改进,扣50分。”
“还扣分?”王小明气得想骂人,但想到刚才那一幕,又觉得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又接了几单“冥通专送”:
有一次是送一罐“养尸土”到郊外一个废弃的义庄,要求埋在院子东南角。他挖坑时,感觉土里有什么东西在动,挖出来一看,是一截已经腐烂的手指骨。
还有一次是送一套纸扎的“阴间别墅”到河边,要求当场烧掉。烧的时候,纸别墅的窗户里居然映出了人影,还在向他招手。
最诡异的是昨晚那单:送一个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婴儿标本到医学院旧楼。楼里停电,他只能摸黑上楼,总觉得有细小的脚步声跟在他后面。等他把标本放进指定的储物柜,关上门的那一刻,柜子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每一单都吓得他魂飞魄散,但每一单的报酬都高得惊人。一周下来,他赚了将近两万块,不仅付清了房租,还还了一部分信用卡。
他开始习惯了这种生活:白天睡觉,晚上接单。虽然每次都被吓得半死,但钱是真的好赚。他甚至开发出了一套自己的应对策略——不看、不听、不问,送完就走。
直到那个雨夜,他接到了至今为止最诡异的一单。
四、雨夜的邀请
订单是在晚上十点来的,暴雨如注。
取货点:老城区,戏台胡同14号,红戏楼
送货点:同上(???)
配送费:2000元
备注:请于亥时(21:00-23:00)抵达,参加观演。演出结束后取货配送。
“送货点怎么和取货点一样?”王小明皱眉,“还要看演出?”
但两千块的诱惑太大了。他看了看时间,现在出发,赶在十一点前到应该没问题。
戏台胡同在老城区深处,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14号的红戏楼是一栋破旧的两层木楼,门楣上挂着一块褪色的牌匾,字迹模糊不清。奇怪的是,这么大的雨,戏楼门口却很干燥,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了雨水。
门虚掩着。王小明推门进去,里面是一个老式戏园子的布置,十几排长条凳,正对着一个木制戏台。戏台上挂着暗红色的幕布,台下稀稀拉拉坐着七八个“人”。
之所以打引号,是因为这些“观众”看起来都不太正常:最前排的老太太穿着一身民国时期的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脸色青白,毫无生气;左边那个中年男人穿着七八十年代的中山装,坐得笔直,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前方;右边一对年轻男女,穿着现代的休闲服,但两人之间隔着一尺远,谁也不看谁...
没有一个活人的气息。
王小明想转身就走,但戏园子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了。他只好硬着头皮,找了个最后排的角落坐下。
十一点整,戏台上的铃铛响了三声,幕布缓缓拉开。
台上空无一人,只有一桌二椅。突然,锣鼓点响起,一个穿着戏服的花旦从侧幕飘然而出——真的是“飘”,她的脚根本没沾地。
花旦开始唱戏,声音尖细婉转,在空荡荡的戏园子里回荡。唱的是什么王小明一句也听不懂,只觉得那声音钻进耳朵里,让人头晕目眩。
他偷偷观察其他“观众”,发现他们都看得如痴如醉。老太太跟着节奏轻轻摇晃,中山装男人手指在膝盖上打着拍子,那对年轻男女虽然还是不看彼此,但身体都微微前倾,显然被吸引了。
一出戏唱了大概半小时。结束时,花旦向台下鞠躬,所有“观众”起立鼓掌——无声的鼓掌,只有动作,没有声音。
幕布合上,戏园子里的灯亮了一些。这时王小明才发现,那些“观众”开始陆续离开,但不是走向大门,而是走向戏台两侧的小门,消失不见。
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王小哥?”一个声音从戏台侧面传来。
王小明转头,看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面容清瘦,手里拿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的长条状物品。
“您...您是?”
“我姓胡,胡文渊。”男人微笑,“感谢你来取货。”
胡?王小明觉得这个姓氏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
“这是要送的东西。”胡文渊把红布包裹递给他,“请送到槐荫路44号,幸福殡仪馆,后院第三排冷藏柜,7号格。”
王小明浑身一僵。槐荫路44号...殡仪馆...7号冷藏柜...这不就是他接的第一单吗?那个放了一年的老教授?
他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青灰色的皮肤,略显僵硬的动作,还有那股若有若无的...寒气。
“您...您就是那个胡教授?”王小明的声音有点抖。
“正是。”胡文渊点点头,“之前麻烦你给我送过东西,记得吗?一个纸箱。”
王小明想起来了,那个在冷藏柜里震动的纸箱!“那里面...是什么?”
“一些研究资料,还有一些...私人物品。”胡文渊推了推眼镜,“这次要送的,是我的研究成果。我儿子终于联系上了,下个月回来处理我的后事,这些资料得提前准备好。”
“可是...您不是已经...”王小明说不下去了。
“死了?是啊。”胡文渊很坦然,“但有些事,死了也得做完。就像你的工作,活着要送外卖,死了...哦不,我是说,就算客户情况特殊,你也得送到,对吧?”
这话让王小明无言以对。
“快去吧,趁天还没亮。”胡文渊看了看窗外,“雨停了,路好走些。”
王小明抱着红布包裹,走出红戏楼。雨果然停了,月亮从云层后面露出来,照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他骑上电动车,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戏楼二楼的窗户后面,胡文渊正站在那里,向他挥手告别。
五、冷藏柜里的秘密
再次来到幸福殡仪馆,王小明已经是熟门熟路了。看门的老头不在,他直接绕到后院,找到第三排7号冷藏柜。
铜锁还是那把。他想起上次是用砖头砸开的,但这次他没找到砖头。正着急时,怀里的红布包裹突然动了动,一根细长的东西从布缝里钻了出来——是一把老式黄铜钥匙。
王小明拿起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咔哒”,锁开了。
他拉开柜门,冷气扑面而来。黑色的裹尸袋静静躺着,和上次一样。他把红布包裹放进去,紧挨着裹尸袋。
刚准备关门,裹尸袋突然动了。
不是震动,而是...在变形。袋子表面凸起,像是里面的人正在试图坐起来。拉链从中间缓缓向下滑动。
王小明吓得倒退两步,背撞在后面的冷藏柜上,发出“哐当”一声。
裹尸袋的拉链开到了一半,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青灰色的,布满尸斑的手。然后是另一只手,两只手撑在冷藏柜边缘,接着,一个人影慢慢坐了起来。
是胡文渊。和刚才在戏楼见到的样子差不多,只是脸色更加青白,眼窝深陷。
“吓到你了?”胡文渊的声音有些嘶哑,“抱歉,这样说话方便些。”
王小明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摇头。
“上次你送来的东西,帮了我大忙。”胡文渊从裹尸袋里完全出来,坐在冷藏柜边缘,双腿垂在外面,“那些资料让我完成了一项重要研究。”
“您...您研究什么?”王小明颤抖着问。
“生死边界。”胡文渊说,“或者说,死后世界的运行规则。你知道吗,人死后并不是一了百了,还有一个‘过渡期’,短则几天,长则数年。在这期间,亡者可以通过特定方式影响生者世界,而生者也可以通过特定方式与亡者沟通。”
王小明想起那些诡异的订单:“冥通专送...就是这种‘特定方式’?”
“聪明。”胡文渊赞许地点点头,“这个系统是我生前设计的,死后才真正完善。我需要有人帮我运送一些...特殊物品,来完成我的研究。你是我选中的第一个配送员。”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穷。”胡文渊直白地说,“而且你胆子虽然小,但为了钱什么都敢做。这种人最适合。”
这话虽然难听,但王小明无法反驳。
“现在我的研究完成了,这套系统也该正式运行了。”胡文渊从红布包裹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这是我的研究成果,还有一些操作手册。你愿意继续做下去吗?不是偶尔接单,而是正式成为‘冥通快递’的负责人。”
“负责人?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不再只是送快递,还要管理整个系统:接收订单、分配任务、培训新员工...当然,收入也会成倍增加。”胡文渊顿了顿,“不过,有些规则必须遵守,一旦违反,后果很严重。”
王小明脑子里飞快计算:按照现在的收入,一个月能赚七八万,如果翻倍...不,如果是负责人,可能月入十几万甚至更多!
“什么规则?”他问。
胡文渊翻开笔记,开始一条条念:
“第一,所有订单必须在指定时间内完成,超时扣费,严重超时可能导致...客户亲自上门投诉。”
“第二,不得私自拆看配送物品,违者需承担物品‘反噬’效果。”
“第三,配送过程中如遇‘异常情况’,可按手册中的应急方案处理,但绝不能中途放弃订单。”
“第四,所有收入需缴纳15%作为‘系统维护费’,用于维持阴阳两界通道稳定。”
“第五,不得向无关人员透露系统存在,违者将被清除相关记忆并永久封号。”
......
一共十三条规则,越往后越诡异。但王小明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满脑子都是“月入十几万”。
“我答应!”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胡文渊笑了,那笑容在青灰色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很好。签了这份合同,系统就是你的了。”
他从笔记最后撕下一页,上面用朱砂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王小明看都没看,直接咬破手指按了手印——反正都是死人了,还能把他怎么样?
合同纸在按上手印的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团青烟,钻进了王小明的手机里。手机屏幕上的“冥通专送”App图标变了,变成了一个旋转的阴阳鱼图案,下面四个字:冥通快递。
“从现在起,你就是冥通快递的总经理了。”胡文渊满意地说,“我会在后台协助你一段时间,等你熟悉了就彻底交给你。现在,你的第一个任务来了。”
话音刚落,王小明的手机就响了:“叮!有新的系统管理任务:招聘三名配送员,限时72小时。完成任务奖励:元,失败惩罚:扣除三个月阳寿。”
王小明差点把手机扔了:“扣除阳寿?!”
“所以我说,规则必须遵守。”胡文渊耸耸肩,“祝你好运,王总。我得回去了,离开身体太久不好。”
他重新躺回裹尸袋,拉链自动拉上。冷藏柜里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手机屏幕上那个倒计时已经开始:71:59:58...
六、招聘启事
招聘鬼快递员?这他妈怎么招?
王小明失眠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开始想办法。冥通快递的App里有一个“招聘管理”模块,点开后可以发布招聘信息,但投放渠道显示为“阴间人才市场”、“地府招聘网”、“枉死城求职中心”...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试着起草了一份招聘启事:
“冥通快递高薪诚聘配送员若干,要求:1.不怕黑;2.能熬夜;3.服从管理;4.有交通工具者优先(纸车、阴马、飞头蛮等均可)。待遇优厚,提成高,包吃住(香火供奉)。有意者请于三日内前往阳间xx市xx区xx路xx号面试。”
写完后,他点击发布。系统提示:“招聘信息已同步至37个阴间平台,预计浏览量超过50万次。”
王小明盯着那个数字,心里发毛。五十万...鬼看?
不管怎样,信息发出去了,接下来就是等待。为了防止真的有“东西”上门吓到邻居,他特意在城中村租了一个偏僻的一楼仓库作为临时办公室。
第一天,没人来。
第二天,还是没人来。
倒计时已经进入最后24小时,王小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开始后悔签那个合同了,什么月入十几万,现在连命都要没了!
第三天晚上十一点,距离截止时间只剩一小时。王小明坐在仓库里,看着手机上的倒计时变成00:59:59,绝望地准备接受惩罚。
这时,敲门声响了。
很轻,但很清晰。“咚、咚、咚。”
王小明一个激灵跳起来,犹豫着走到门边,从猫眼看出去——外面空空如也。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了。
他颤抖着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纸人。
真·纸人。就是用白纸糊的那种,脸上画着夸张的五官,两团腮红,穿着一身纸做的快递员制服,背后还背着一个纸箱子。纸人的关节处还能看到竹篾的骨架。
“您...您好...”纸人开口了,声音像是风吹过纸片的沙沙声,“我是来应聘的...”
王小明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我叫白小常,生前是送快递的,车祸死的。”纸人继续说,“在阴间待了三年,听说这边招人,就来了...您看行吗?”
王小明机械地点点头:“进...进来吧...”
纸人飘了进来——真的是飘,脚不沾地。它“坐”在椅子上,纸做的身体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刚安顿好纸人,敲门声又响了。这次是两个人——准确地说,是两个“东西”。
左边是一个浑身湿透的中年男人,水不断从他身上滴下来,在地面汇成一小滩。他脸色惨白,眼珠子突出,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
“俺叫水鬼老李,”湿漉漉的男人说,“淹死的,在河里待了二十年了,熟门熟路...送水里的货最在行。”
右边是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老头,腰部以下空空如也,但他就那样“站”在空中。
“我是车祸没的,”半身老头说,“下半身找不到了...不过飘着送快递更快,还不堵车。”
王小明看着这三个“应聘者”,欲哭无泪。但倒计时已经进入最后十分钟,他没得选了。
“都...都录取了...”他有气无力地说。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叮!招聘任务完成。奖励元已到账。新员工培训任务已发布,请在三日内完成基础培训。”
王小明看着账户里多出的一万块,再看看眼前这三个“员工”,心情复杂到难以形容。
七、培训日
培训是在第四天晚上开始的。按照胡文渊通过App发来的培训手册,王小明需要教新员工使用冥通系统、熟悉配送规则、掌握应急处理方法。
但实际操作起来,困难重重。
首先是白小常,这个纸人员工学习态度最好,但身体太脆弱。王小明教它怎么用智能手机接单,它一激动,纸手指就把屏幕戳了个洞。
“对不起对不起!”白小常连连道歉,纸脑袋差点掉下来。
“没事...我给你贴个膜...”王小明拿出备用的手机,这次贴了三层钢化膜。
然后是水鬼老李,它身上的水是个大问题。每次靠近电子产品,设备都会短路。王小明不得不给它准备了一个防水袋装手机,还专门买了个吹风机,让它在操作前先把自己吹干点——虽然吹完五分钟又会湿透。
最麻烦的是半身老张。他没有下半身,移动全靠飘,速度是快,但方向控制不好。练习配送路线时,他直接穿墙而过,把隔壁仓库的大妈吓得住了院。王小明赔了五千医药费,还得解释“那是个无人机投影实验失误”。
培训到第三天,终于有点起色。三个“鬼员工”基本掌握了接单、取货、配送的流程。王小明决定让它们试接一单简单的。
第一单是白小常的:送一束彼岸花到城东的乱葬岗,给一个叫“小翠”的女鬼。
白小常很紧张,纸手一直抖。但它还是顺利完成了,虽然回来时身上被野狗撕破了好几个口子——野狗可能以为它是真纸人,想叼回去垫窝。
“客户很满意,”白小常的纸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画上去的嘴裂得更开了),“还给了我小费!”
它从纸箱子里掏出几个金元宝——纸扎的。
王小明苦笑:“不错不错,再接再厉。”
第二单是水鬼老李的:送一包“还魂香”到西郊水库,给一个跳水自杀的诗人。
老李如鱼得水,很快就回来了,身上还多了几条水草。“那诗人请我喝了两杯,”他打着饱嗝,吐出一口水,“阴间的酒,真带劲!”
王小明注意到,老李脖子上的勒痕淡了一些。
第三单是半身老张的:送一本《地府刑法》到法院旧址,给一个冤死的律师。
老张去得快回来得也快,还带回来一份委托书:“律师说我飘得稳,想雇我当长期送达员,专门送法律文书。”
“你答应了?”
“没,我说我得问问老板。”老张很上道。
王小明很满意。虽然员工都不是人,但工作态度不错,学习能力也强。更重要的是,这三个一上岗,他就不用亲自去送那些吓人的订单了,只需要在办公室调度管理就行。
真正的“王总”生活,似乎要开始了。
八、第一个大单
正式运营一周后,冥通快递的生意渐渐走上正轨。三个鬼员工每天能完成十几单,虽然都是些小单子(送香火、送纸钱、送祭品之类的),但积少成多,王小明每天也能有几千块进账。
他换了住处,从那个蟑螂横行的地下室搬到了正规的一室一厅;给电动车换了新电瓶,还买了件像样的外套。路过以前常去的网吧,里面的熟人跟他打招呼:“小明,最近发达了啊?”
“还行,找了个新工作。”王小明含糊其辞,心里却美滋滋的。
这天晚上,系统突然弹出一个加急订单,字体都是血红色的:
“特级加急单!取货点:市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3床;送货点:城南土地庙;配送费:元;限时:2小时;备注:此单关系人命,务必准时送达!”
五万块!王小明眼睛都直了。但看到取货点是重症监护室,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不会是送...那个吧?
他点开详情,货物描述只有四个字:“一缕生机”。
什么意思?
时间紧迫,他决定亲自出马——毕竟五万块,交给员工他不放心。而且“关系人命”,这单要是搞砸了,后果可能很严重。
市中心医院晚上依然灯火通明。王小明穿着外卖员的衣服混了进去,找到重症监护室。3床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身上插满了管子,旁边的心电监护仪显示着微弱的心跳曲线。
一个中年女人趴在床边,应该是女孩的母亲,已经睡着了。
货物在哪?王小明四处张望,什么都没看到。他打开手机,用冥通App的“扫描”功能对准病床——屏幕上出现了一团微弱的、金色的光,正从小女孩胸口缓缓飘出,越来越淡,仿佛随时会熄灭。
这就是“一缕生机”?
他试着用手去抓,手指却穿过了那团光。怎么办?用工具?用容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订单倒计时已经过去半小时。王小明急得满头大汗,突然想起胡文渊给的培训手册里提到过:特殊的货物需要特殊的容器...
他翻找背包,里面有之前准备的各种“工具”:收魂瓶、锁灵囊、定魄盒...该用哪个?
“用锁灵囊,金色的那个。”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王小明吓了一跳,转头却没看到人。但那声音很熟悉,是胡文渊。
“胡教授?”
“别出声,按我说的做。”胡文渊的声音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小女孩的生机正在流逝,再过一个小时就彻底没救了。你必须在四十分钟内把这缕生机送到土地庙,那里的地只可以暂时稳住它,等找到治疗方法再送回来。”
王小明手忙脚乱地找到锁灵囊——一个绣着符咒的小布袋。他打开袋口,对准那团金色的光,光像是被吸引一样,缓缓流入袋中。
袋子合上的瞬间,心电监护仪“嘀——”的一声变成了一条直线。
床边的女人被惊醒,看着监护仪,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医生!医生!”
王小明趁乱溜出了病房。刚跑到医院门口,手机震动,胡文渊又发来消息:“快!生机离开身体后消散速度会加快,你现在只有三十五分钟了!”
城南土地庙在旧城区,骑车最快也要二十五分钟。王小明跨上电动车,把电门拧到底,在夜色中狂飙。
红灯?闯!单行道?逆行!有车挡路?直接上人行道!
平时需要二十五分钟的路,他十五分钟就赶到了。土地庙很小,就一间破屋子,里面供着一个泥塑的土地公像。
到了。王小明冲进庙里,按照订单指示,要把锁灵囊放在供桌上。
可当他拿出锁灵囊时,发现不对劲——袋子在发烫,而且越来越烫,袋口有金光在向外渗漏!
“快!放上去!”胡文渊催促。
王小明把锁灵囊放到供桌上。刚放下,土地公的泥像突然睁开了眼睛——真的是泥塑的眼睛睁开了,露出里面两个空洞。
一缕青烟从泥像头顶冒出,化作一个拄着拐杖的小老头,只有一米来高。
“东西拿来啦?”小老头声音尖细。
“在...在这里。”王小明指着锁灵囊。
小老头走到供桌前,伸出枯瘦的手,在锁灵囊上轻轻一点。袋口自动打开,那团金光飘了出来,比在医院时更暗淡了,只剩黄豆大小。
“啧啧,再晚来五分钟就彻底散了。”小老头摇摇头,对着金光吹了口气。
金光微微亮了一些,但依然微弱。
“我能做的就这么多,”小老头说,“用香火温养着,能撑三天。三天内找不到救她的方法,这缕生机就会彻底消散,小姑娘就真的没救了。”
“怎么救?”王小明急切地问。
“这得问医生,我哪知道。”小老头摊摊手,“我就是个看庙的。不过...我听说北山有个老中医,治怪病很有一套,你可以去问问。”
“北山?具体在哪?”
“北山乱坟岗东头,有棵老槐树,树下有个坟,坟前有块无字碑。子时去,敲碑三下,就说土地公介绍的。”
王小明记下了。这时手机响了:订单完成,元到账。
但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看着供桌上那微弱的金光,想起医院里那个小女孩和她的母亲,他心里沉甸甸的。
九、北山寻医
回到办公室,王小明把情况跟三个鬼员工说了。
“北山乱坟岗?那地方我熟啊!”半身老张说,“我就是在那边出的车祸。”
“那个老中医我听说过,”水鬼老李插嘴,“好像是个清朝的老鬼,医术确实高明,但脾气古怪,看缘分治病。”
“那我们快去请吧!”白小常很积极,纸手挥舞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问题是,怎么请?”王小明皱眉,“那可是个死了几百年的老鬼,会听我们的吗?”
四人(鬼?)商量到半夜,最后决定:带足“诊金”——冥通快递仓库里存着不少好东西,都是客户送的“小费”:有前朝的古钱、有墓里出的玉佩、还有鬼匠打造的精致器物。挑了几样值钱的,打包好。
子时,北山乱坟岗。
这里比西山公墓阴森得多。坟包杂乱无章,墓碑东倒西歪,有些棺材都露出来了,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夜枭的叫声忽远忽近,草丛里窸窸窣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爬。
按照土地公的指示,他们找到了那棵老槐树。树很粗,至少几百年树龄,树冠如伞盖,遮住了月光,树下格外黑暗。
槐树前确实有个坟,坟前有块无字碑,碑面光滑如镜。
王小明深吸一口气,上前敲了三下:“咚、咚、咚。”
等了一会儿,没反应。
又敲三下。
还是没反应。
“土地公不会骗我们吧?”白小常小声说。
“让我来。”水鬼老李上前,对着墓碑说,“老先生,我们是冥通快递的,土地公介绍来的,有个急症想请您看看。”
话音刚落,墓碑表面泛起涟漪,像水面一样。一个穿着清朝官服、留着长辫子的老头从碑里“浮”了出来,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
“谁啊...大半夜的...”老鬼打了个哈欠,露出满口黑牙。
“打扰了,老先生。”王小明恭敬地说,“有个小女孩危在旦夕,想请您救命。”
“不救不救,”老鬼摆摆手,“活人的事,我个死人管什么?回去回去。”
“老先生,医者仁心,您生前是名医,死后也不能见死不救啊!”王小明赶紧让白小常把“诊金”奉上。
老鬼瞥了一眼,眼睛稍微睁大了一点:“哟,有点意思...这玉佩是明朝的吧?这铜镜...嗯,战国货?”
“只要您肯出手,这些都孝敬您。”王小明说。
老鬼摸着胡子想了想:“什么症状?”
王小明把小女孩的情况说了,特别提到那缕生机现在寄放在土地庙。
“生机离体...这是魂魄不稳啊。”老鬼沉吟,“得用定魂针扎几个穴位,再配一副还阳汤...但配药需要几味特殊的药材。”
“什么药材?我们马上去找!”
“第一味,三更露——必须是午夜三更,新坟上的露水;第二味,子时土——子时掘的坟头土,要无主孤坟的;第三味,百年骨——埋了百年以上的死人指骨,要左手无名指的;第四味...”老鬼顿了顿,“第四味最难,需要至亲之人的‘一滴心头血’。”
王小明傻了。前三味虽然诡异,但好歹能找。第四味...“心头血”?这怎么取?难道要把女孩家人的心挖开?
“不是真的挖心,”老鬼看出他的疑惑,“是用银针刺入心口穴位,取渗出的血珠。虽然不致命,但会很痛,而且取血的人必须是血亲,父母最好。”
“那前三种药材...”
“我这儿有。”老鬼说,“但第四味,得你们自己想办法。”
王小明一咬牙:“行!我们去取!”
十、取药记
回到市区,已经是凌晨三点。王小明决定先去医院找女孩的母亲。
重症监护室外,女人还守在那里,眼睛红肿,面容憔悴。医生刚刚来过,说女孩的情况很不好,可能撑不过今天了。
“阿姨...”王小明走过去,不知道怎么开口。
女人抬头看他,眼神空洞。
“我...我可能有办法救您女儿。”王小明硬着头皮说。
女人的眼睛瞬间有了光彩:“什么办法?您是哪里的专家?要多少钱?我砸锅卖铁也给!”
“不是钱的问题...”王小明压低声音,“但这个办法有点...特殊。需要您的一滴心头血。”
女人愣住了:“心头血?”
“就是用针在心口取一滴血,不会很危险,但会很痛...”
“痛怕什么!”女人抓住他的手,“只要能救妞妞,把我这条命拿去都行!什么时候取?现在吗?”
王小明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他让女人稍等,自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联系胡文渊。
“取心头血需要特殊的银针和手法,”胡文渊说,“我让白小常把工具送过去,你再按我说的步骤做。”
半小时后,白小常飘进了医院——为了避免吓到人,它套了件宽大的风衣,戴着帽子和口罩,但纸做的身体走起路来还是嘎吱作响。
工具是一套九根长短不一的银针,和一个玉制的小碟。
在医院的楼梯间,王小明按照胡文渊的指导,让女人解开上衣,露出心口位置。他拿起最短最细的那根针,手有些抖。
“别紧张,”女人反而安慰他,“扎吧,我不怕疼。”
王小明深吸一口气,对准穴位,轻轻刺入。针尖没入皮肤约半分,他轻轻旋转针尾——这是胡文渊教的手法,叫“引心血”。
一滴鲜红的血珠从针孔渗出,在皮肤上滚了滚,滴落在玉碟里。血珠在玉碟中不散不凝,像一颗红宝石。
女人闷哼了一声,额头冒出冷汗,但咬着牙没喊疼。
“好了。”王小明拔出银针,用酒精棉按住伤口,“您休息一下。”
“不用休息,快去救妞妞!”女人急切地说。
王小明点点头,带着玉碟和其他三味药材(老鬼已经打包好了),再次赶往土地庙。
土地公的小老头已经在等着了。“哟,还真让你凑齐了?那老倔驴肯帮忙了?”
“东西都在这了,接下来怎么办?”
小老头接过药材,在供桌前摆开:一小瓶露水、一包坟土、一截指骨,还有玉碟里的血珠。他点燃三炷香,对着土地公像拜了拜,开始配药。
过程很诡异:他把坟土和露水混合,搓成泥丸;将指骨磨成粉,撒在泥丸表面;最后,用一根香蘸取血珠,点在泥丸中央。
泥丸发出淡淡的金光。
“好了,这就是还阳丹。”小老头把泥丸递给王小明,“拿去给小姑娘服下——不用真的吃,放在她胸口就行。一个时辰内,生机应该能回到体内。”
“一个时辰?那不就是两小时?”王小明看看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两小时后天就亮了。
“快去快回。”小老头摆摆手,“对了,告诉那老倔驴,他欠我个人情。”
十一、还阳
王小明冲回医院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重症监护室里,医生正在做最后的检查,摇摇头,对女人说了句什么。女人瘫倒在地,嚎啕大哭。
“等等!”王小明闯了进去,不顾医生的阻拦,冲到病床前,把还阳丹放在女孩胸口。
“你干什么!保安!保安!”医生大喊。
但下一秒,所有人都愣住了——心电监护仪上,那条笔直的线突然跳动了一下。
又是一下。
然后,开始有规律地跳动起来。
女孩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妈妈...”微弱的声音从氧气面罩下传出。
女人扑到床边,握着女儿的手,泣不成声。医生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王小明悄悄退出了病房。靠在走廊的墙上,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汗湿透了。
手机震动,冥通App发来消息:“特殊任务‘救死扶伤’完成。奖励:功德值+1000,阴德+500,阳寿+1年。额外奖励:地府友好度+50,土地公好感度+100,老中医胡青天好感度+80。”
功德值?阴德?阳寿?这都是什么?
胡文渊的声音适时响起:“功德值可以在阴间商城兑换物品;阴德影响你下辈子的投胎;阳寿...顾名思义,就是你多活一年。至于地府友好度,以后你就知道有用了。”
王小明看着“阳寿+1年”,心里五味杂陈。所以原本他可能命不久矣?因为签了那个合同?
“别多想,”胡文渊说,“好好干,好处少不了你的。现在冥通快递已经走上正轨,我也可以安心去投胎了。”
“您要走了?”
“研究完成了,心愿也了了,该去排队等投胎了。”胡文渊的声音带着一丝解脱,“系统就交给你了,好好经营。记住,这不仅是门生意,也是积德行善的事——虽然方式特别了点。”
“我...我会的。”
“最后给你个忠告:规矩就是规矩,千万别违反。还有,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去土地庙找那个小老头,或者...去红戏楼找我。我虽然要投胎了,但还有些老朋友在那边,能帮得上忙。”
声音渐渐远去,最后彻底消失了。
王小明打开冥通App,发现管理员一栏,胡文渊的名字已经变成灰色,状态显示:“已离职,前往轮回司报到”。
现在,他真的成了冥通快递唯一的老板了。
十二、新生活,新麻烦
日子一天天过去,冥通快递的生意越做越大。王小明又招了几个新员工:一个吊死鬼专门送高空订单(比如给高楼里的鬼送东西),一个饿死鬼负责餐饮类配送(它对食物有特殊的感知能力),还有一个胆小鬼——虽然叫胆小鬼,但其实胆子最大,专接那些没人敢接的恐怖订单。
办公室也从那个小仓库搬到了正经的写字楼——当然,为了不吓到活人员工,王小明只在晚上使用,白天这里是家正常的物流公司。
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存款数字不断上涨,开上了好车,住进了高档小区。以前看不起他的亲戚朋友,现在都来巴结他。他甚至开始相亲了——虽然每次对方问起职业,他都只能含糊地说“物流行业”。
但麻烦也随之而来。
首先是同行的竞争。冥通快递火了之后,阴间冒出了好几家模仿者:“地府速运”、“黄泉快递”、“奈何桥当日达”...为了抢生意,这些竞争对手不择手段:截胡订单、恶意差评、甚至派小鬼捣乱。
最严重的一次,饿死鬼员工在配送一单“全鬼宴”时,被“黄泉快递”的厉鬼打劫,不仅丢了货物,还被揍得魂体不稳,休养了半个月。
其次是系统的漏洞。随着订单量增加,App开始出现各种bug:有时重复派单,有时地址错乱,有一次甚至把送往阎王殿的公文送到了幼儿园——幸亏发现得早,没造成大乱子。
王小明不得不自学编程,熬夜修复系统。但阴间的代码和阳间的不一样,他经常对着满屏的鬼画符发呆。
最大的麻烦来自“上面”。
这天,王小明接到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地府工商司”。
“喂,王总是吧?我是地府工商司的牛头——对,就是那个牛头。你们公司最近投诉量有点高啊,这个月已经接到37起投诉了,说你们配送超时、货物损坏、态度恶劣...下周我们要来阳间巡查,你准备一下。”
王小明冷汗都下来了。地府工商司?巡查?这要怎么准备?难道要把办公室装修成阎王殿风格?给巡查员准备什么招待?香烛纸钱?还是直接烧几个童男童女?
他赶紧召集所有鬼员工开会。
“牛头马面要来巡查?”吊死鬼舌头伸得老长,“那俩可不好糊弄,我在下面见过,铁面无私。”
“听说他们最爱吃火锅,”饿死鬼说,“特别是涮牛肚...等等,牛头不会介意吧?”
“重点是投诉!”王小明敲桌子,“37起投诉!你们怎么回事?”
员工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胆小鬼小声说:“老板,有些投诉真不能怪我们...上礼拜那单,给僵尸送新鲜人血,要求冷链配送,咱们哪有冷链?送到时都凝固了,僵尸当然不满意...”
“还有那单给画皮鬼送人皮的,”水鬼老李补充,“客户嫌皮不够嫩,说咱们以次充好...可那就是她能买到的最好的皮了!”
“还有...”
“行了行了,”王小明头疼,“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想想怎么应对巡查吧。”
会议开了三小时,最后决定:第一,全面自查,整改问题;第二,准备厚礼,打好关系;第三,提前打点,找找门路。
王小明亲自跑了一趟土地庙。小老头听完他的来意,摸着胡子说:“牛头马面啊...那俩确实不好对付。不过他们有个弱点:好酒。特别是地府特产的‘孟婆汤’——不是你们阳间传说的那种,是真正的陈酿,阎王爷都爱喝。”
“哪里能弄到?”
“鬼市有卖,但贵得吓人。而且...”小老头压低声音,“我听说,牛头最近在收集阳间的‘限量版球鞋’,马面喜欢‘手办’,你从这方面下手可能更有效。”
王小明恍然大悟。原来地府的公务员也好这口?
接下来的几天,他跑遍了全市的鞋店和动漫店,买了最贵的联名款球鞋和最稀有的手办。又托关系从鬼市弄来两坛五十年陈的孟婆汤——花了他整整十万。
巡查日到了。
晚上十一点,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王小明开门,外面站着两个“人”:一个牛头人身,身高两米多,肌肉虬结;一个马面人身,稍微矮点,但更壮实。俩“人”都穿着地府的黑色制服,胸前别着工牌。
“地府工商司,例行巡查。”牛头的声音像打雷。
“欢...欢迎欢迎!”王小明赶紧把两位请进来。
牛头马面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检查营业执照、配送记录、员工档案...看得非常仔细。王小明的心一直悬着。
检查到投诉记录时,牛头皱起了眉头:“37起投诉,解释一下?”
王小明早有准备,拿出一叠整改报告:“我们已经逐一核实并处理了。其中21起是客户自身原因,比如地址写错、要求不合理;10起是我们的责任,已经向客户道歉并赔偿;剩下6起是同行恶意投诉,我们已经向地府商业仲裁司提起申诉...”
牛头翻看着报告,脸色稍缓:“处理得还算及时。但服务质量还得提高,明白吗?”
“明白明白!”王小明连连点头,“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准备了一点小礼物...”
他让员工把准备好的礼物搬出来:限量版球鞋、全套手办、两坛孟婆汤,还有各种阳间的稀罕玩意儿。
牛头的眼睛亮了,马面也忍不住摸了摸手办盒子。
“这...这怎么好意思...”牛头嘴上这么说,手已经接过了球鞋盒子。
“应该的应该的,二位辛苦跑一趟...”
巡查在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临走时,牛头拍拍王小明的肩膀:“小王啊,好好干。地府现在鼓励创业,你们冥通快递是模范企业,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我们。”
送走两位大神,王小明瘫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
危机暂时解除了。
十三、特别订单:送自己
巡查过后,冥通快递的运营更加规范了。王小明建立了完整的培训体系、考核制度和奖惩机制,还推出了“鬼鬼快递险”——配送过程中出现意外,最高可赔付一百万冥币。
生意蒸蒸日上,他的名声也在阴阳两界传开了。有的鬼尊称他“王总”,有的叫他“活阎王”,还有的戏称“阴阳摆渡人”。
但王小明自己知道,这份工作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每天接触的都是死亡、魂魄、鬼怪,正常人早就崩溃了。他能撑到现在,全靠一个字:钱。
以及,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就感?
救活小女孩后,他又参与了几次“特殊救援”:帮一个冤死的鬼魂伸了冤,让一对阴阳相隔的恋人通了信,甚至还协助地府抓捕了一个在逃百年的厉鬼。每次完成这种任务,系统都会奖励“功德值”和“阴德”,虽然不知道具体有什么用,但感觉不坏。
这天,系统突然弹出一个前所未有的订单:
“终极订单:配送员:王小明;货物:王小明(本体);取货点:现所在位置;送货点:地府轮回司3号窗口;配送费:无;备注:此订单为强制接单,不可取消,不可超时。倒计时:23:59:59...”
王小明盯着手机屏幕,大脑一片空白。
配送自己?去轮回司?什么意思?要他死?
他疯狂点击“取消订单”,但按钮是灰色的。拨打胡文渊留下的紧急号码,无人接听。联系土地公,小老头一听就慌了:“终极订单?那是地府最高级别的调令!一般都是用来召唤将死之人的...小王,你是不是阳寿到了?”
“不可能!系统显示我还有六十二年阳寿!”王小明吼道。
“那就奇怪了...”小老头沉吟,“这样,你先别慌,我去打听打听。在我回来之前,千万别去送货!”
但倒计时一直在走。23:58:17...23:57:43...
每一秒都像一把锤子,敲在王小明的神经上。他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员工们听说后都赶来了,但谁也帮不上忙。
“老板,要不咱们跑吧?”胆小鬼提议,“躲到深山老林里,地府也找不到!”
“没用的,”半身老张摇头,“终极订单有定位追踪,跑哪都能找到。”
“那...那硬刚?”水鬼老李挥了挥并不存在的拳头。
“跟地府硬刚?你疯啦?”白小常的纸脸都吓白了(虽然本来就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老头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倒计时进入最后十分钟时,办公室里的灯突然全部熄灭,只有手机屏幕还亮着,幽幽地显示着倒计时:00:09:59...
温度骤降,墙壁上结出了霜花。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硫磺和檀香混合的怪味。
“来了...”吊死鬼的舌头都打结了。
00:05:00...
窗户外面,出现了影影绰绰的人影。不,不是人影,是鬼影——密密麻麻,挤满了整条街。有牛头马面,有黑白无常,有各色鬼差,还有无数看热闹的孤魂野鬼。
00:01:00...
办公室的门自动打开了。两个穿着白色长袍、戴着高帽的鬼差飘了进来,帽子上写着四个字:天下太平。
白无常。
“王小明,时辰已到,请上路。”左边的白无常开口,声音冰冷。
“等...等等!”王小明后退,“我阳寿未尽,凭什么抓我?”
“不是抓你,是请你。”右边的白无常说,“阎王爷有请,想跟你谈笔生意。”
阎王爷?谈生意?
王小明愣了:“什么生意?”
“去了就知道了。”白无常一挥手,一条锁链凭空出现,套在王小明的脖子上——但锁链是虚影,没有实体,只是象征性的束缚。
“请。”
王小明身不由己地跟着白无常走出办公室。外面的鬼差队伍让开一条路,所有鬼都看着他,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个活人快递老板?”
“看着挺普通啊,怎么惊动阎王爷了?”
“听说他救了不该救的人...”
“瞎说,是揽了不该揽的活...”
王小明被带上一顶黑色的轿子——没有轿夫,轿子自己飘了起来,朝着北方飞去。轿子外面,是飞速后退的城市夜景;轿子里面,两个白无常一左一右,闭目养神。
不知飞了多久,轿子缓缓降落。王小明掀开轿帘,外面是一座宏伟的古代宫殿式建筑,门匾上三个大字:阎罗殿。
殿前广场上,排队等着投胎的鬼魂排成了长龙,一眼望不到头。看到轿子降落,所有鬼都好奇地张望。
“走这边。”白无常领着王小明从侧门进入,绕过正殿,来到后殿的一个偏厅。
偏厅布置得像现代的会议室:长条会议桌,投影仪,甚至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