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界碑那一刻,空气都不一样了。
潮湿的、带着腐木和野花气味的风扑面而来,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鸟鸣。月娆深深吸了口气,这是苗疆的味道,是她从小闻到大的味道。
可没等她这口气喘匀,林子里就闪出那队苗兵。
领头的是个脸上带疤的汉子,看见长老时明显愣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按在刀柄上:“药王前辈?您怎么回来了?”
长老不动声色地把月娆往身后挡了挡:“带侄女回寨子探亲。”
“探亲?”疤脸汉子岩刚的目光在月娆腰间打了个转,“哪个寨子的?”
“白岩寨。”长老面不改色。
岩刚身后的几个苗兵交换了个眼神。月娆心里咯噔一下——白岩寨三年前就因泥石流荒废了,这谎撒得实在不高明。
“这样啊……”岩刚拖长了调子,手指在刀柄上轻轻敲打,“最近不太平,前辈还是小心些好。”
他侧身让开路,目光却一直黏在月娆身上,直到他们走出很远。
“他在看什么?”月娆小声问。
阿幼朵冷笑:“看你藏石头的位置。”
长老脸色凝重:“岩刚以前是我徒弟的人,现在看样子另投明主了。我们得快点走。”
他们专挑小路走。越往深山去,树木越密,遮天蔽日的树冠把阳光切成碎片。路上经过几个寨子,都静得出奇。本该炊烟袅袅的傍晚时分,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不对劲。”阿幼朵突然停下,“太安静了。”
确实。没有孩子的嬉闹声,没有织布机的吱呀声,连狗叫都听不见。
长老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泥土闻了闻:“有血腥味。”
月娆心里发毛,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天机石。石头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她的不安。
他们在一条小溪边过夜。不敢生火,就着冷水吃了点干粮。
“长老,”月娆忍不住问,“您说有人想利用这场灾难,具体是谁?”
长老沉默片刻,往水里扔了颗石子:“万蛊门的残余势力想用天机石操控人心,几个江湖门派想趁乱崛起。最麻烦的是朝廷里那位三皇子——”
他突然噤声。林子深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阿幼朵已经拔出短刀,悄无声息地隐入树影中。片刻后,她拖着个人回来。
是个苗人打扮的年轻女子,左肩中了一箭,鲜血已经浸透了半边衣裳。
“救、救命……”女子气若游丝,“他们……屠寨……”
长老迅速检查她的伤口,眉头越皱越紧:“箭上是腐心草的毒。黑苗从不用这种毒。”
月娆正要上前帮忙,阿幼朵却拦住了她,用刀尖挑开女子腰间的一个小布袋——里面掉出片银叶子,边缘刻着古怪花纹。
“钦天监的标记。”阿幼朵声音冰冷。
那女子突然睁眼,手中寒光一闪!长老侧身避开,袖口被划开一道口子。
“王爷……万岁……”女子狞笑着,嘴角溢出黑血,头一歪没了气息。
月娆吓得后退两步:“她、她刚才说的是汉语?”
“是死士。”长老踢了踢尸体,“朝廷的人扮成苗人,想来个一箭双雕。”
连夜赶路。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连风吹草动都会让人心惊肉跳。
天快亮时,他们终于到了白岩寨。寨子建在半山腰,背靠悬崖,本该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如今却只剩断壁残垣。
“今晚就在这歇脚吧。”长老选了间还算完整的竹楼。
关上门,阿幼朵在门口撒防虫药,月娆则疲惫地缩在墙角。怀里的天机石突然烫了一下。
“怎么了?”长老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异样。
月娆摇摇头,刚要说没事,眼前却闪过一幅画面——茫茫雪山上,一座白塔直插云霄。塔顶有块石头散发着寒气,和她怀里的天机石遥相呼应。
“第二块石头……”她喃喃道,“在雪山上的白塔里。”
长老和阿幼朵对视一眼。
“是圣女峰的白塔。”长老神色复杂,“但那塔百年前就塌了。”
月娆还想细看,画面却消失了。怀里的天机石恢复了正常温度,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后半夜,月娆被一阵奇怪的嗡嗡声吵醒。她悄悄挪到窗边,往外一看,浑身的血都凉了——
寨子空地上,密密麻麻的发光虫子组成了一个北斗七星的图案。虫阵中央站着个黑袍人,宽大的兜帽遮住了脸。
“把天机石交出来。”黑袍人的声音沙哑难听,“否则让你们尝尝万虫噬心的滋味。”
月娆死死捂住口袋。就在这时,怀里的天机石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一道光柱冲破屋顶,直射夜空!
遥远的天幕上,北斗七星骤然亮起,尤其是开阳星,亮得让人心惊。
黑袍人后退半步,虫阵出现了骚动。
“星力反哺……”他喃喃道,“果然是天选之人。”
长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手中握着个竹筒:“回去告诉你主子,苗疆的事,外人少插手。”
虫群嗡嗡作响,却迟迟没有进攻。双方对峙着,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月娆盯着那道连接天地的光柱,突然明白——从她接过天机石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去从前的生活了。
光柱渐渐消散,虫群也退入林中。但月娆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收拾东西,”长老沉声道,“天亮前必须赶到圣女峰。”
月娆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天机石,石头微微发着光,像是在催促她上路。
前路漫漫,但她们已经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