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相对，方才的眩晕感再次涌来。
卫婵的意识又一次恍惚，下意识地开口：“在……”
这次，陆青升夺过控制，顺势道：“在何处……我不记得了。”
“……”
虽不解陆青升为何抗拒将锦盒的下落告诉章轻衣，但只要章轻衣不舒坦，卫婵就舒坦了。
她从来没有哪一次这么感谢有陆青升的存在，不由夸他：“做得好。”
陆青升沉默一瞬，却道：“先不必谢我。你坚持不说，他要对你用刑的。”
卫婵不甚在意：“随便他。”
“……保重。”
陆青升抛下这两个字，便消失了。
——而另一面，眼见问魂术不管用的章轻衣不由皱起了眉。
他能确定，卫婵一定知道那锦盒的下落，而且，她是唯一知晓那锦盒下落的人。
而他同样能确定，自己的问魂术已经炉火纯青，被问魂的人会失去意识，绝不可能从其间挣脱出来。
……那是哪里出了错？
暗暗思忖许久，他看向卫婵，眸光微动，再次抬手，将手中的短刀抵在了卫婵腕间：“说，那锦盒在何处？”
卫婵瞥了眼自己已经在流血的手腕，又将目光投向章轻衣，认真道：“我说了，我不知道。”
章轻衣手上的力道一点点加大，摇了摇头：“不，你知道。阿婵，我耐心有限。”
“我也耐心有限，”卫婵看着他那双青绿色的眼睛，微微扬了扬下颌，“若你笃定我知道却不告诉你，那便动手吧，我无话可说。”
“当真么？”
“当真。废人便废人，不必日日打打杀杀，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
二人目光相接，相互注视，谁都不躲。
良久，章轻衣先一步松了口：“……那便罢了。”
腕间的刀随之撤开，却转到了卫婵脖颈上。
在卫婵不解的目光中，章轻衣示意她：“张口。”
卫婵皱眉看他，感受颈上的刀一点点下压，并不理会：“有种你就杀了我。杀了我，那锦盒的下落，你永远都别想知道。”
“不知道便不知道，只要那盒子不落在别人手中，永远沉寂在这世间，岂不更好？”
“你又怎知晓，那盒子没有落到旁人手中？若我失忆前，已经将其交回了花辞树呢？”
“……”
其实，这也正是章轻衣所担忧的。
那盒子里，有他写给谢迎玉的十七封信，还有……一枚兵符。
若那盒子寻不回来，大不了便是重新打一枚兵符。
可若盒子如今在别人手中……
眯起眼看向从容与他对视的卫婵，章轻衣到底不敢赌，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好，好样的。”
说着，他从袖中摸出一粒红色药丸，掐着卫婵两颊逼她张嘴，而后将那药丸塞进了她口中。
卫婵一怔，忙想吐出来，可那药丸入口即化，章轻衣又先她一步死死捂住了她的嘴，饶是她坚持含在口中不咽，也不免有一部分药水随着口涎流进了食管。
章轻衣一手垫在她脑后，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改方才的和气，嗤笑道：“没有用的，我说了，我耐心有限。”
“……”
口中的药味已经很淡了，卫婵知道再坚持也是徒劳，索性放弃。
看卫婵将剩下的药都咽了下去，章轻衣才松开了对她的桎梏。他退后一步，骷髅般的手指紧紧攥着那把短刀，盯着她看。
卫婵迎着他的目光问他：“这是什么？”
章轻衣敷衍道：“药。”
“什么药？”
“……”
沉默一瞬，他说了句听起来与卫婵的问题两旁不相干的话：“我听闻，花辞树的刺客皆会服用一种药，可以使他们对痛苦的感受减弱。”
“……减弱？”
听章轻衣这么说，卫婵才想到，自己对痛意的忍耐度确实要比常人高些。
难不成，就是因为这种药？
正想着，便听章轻衣继续道：“而我方才给你吃的药，作用恰恰与之相反。”
卫婵一怔，反应了过来。
她再想想，不由又觉得好笑：“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章轻衣深以为然的模样，点头：“是，阿婵不同于旁人，对付阿婵，自是要多费些心思。”
“……”
卫婵正想再嘲讽他一句，就感觉一阵异样的感觉从丹田处涌起，随血液流向了四肢百骸。
她一皱眉，感觉自己的皮肤似乎正在融化，一阵发烫后，又一点点冷了下来。
而章轻衣看着她的反应，琢磨了片刻，上前两步，用手中的刀贴上卫婵颈间裸露的皮肤。
不知怎么，原本只是有些凉意的刀锋，如今变得异常冰冷，冰冷到那刀锋触碰自己时，卫婵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
见她如此，章轻衣薄薄的脸皮轻轻抽动，扯出了一个说不清是满意还是嘲笑的笑来。他垂眸，用手中的刀尖顺着卫婵的皮肤一点点向下滑，看着她因为这点冰冷的刺激而发颤，又被软骨散压制着体力，动不了分毫，只能重重喘息，勉强消解身体上的难受。
他依旧笑：“感觉如何？阿婵。”
“……”
卫婵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去了皮，只留下血肉暴露在空气中，稍微一点点触碰，便能令她敏感到无法忍受。
死死吞下即将溢出唇边的呻吟，她看向章轻衣，眼神森冷：“你最好让我死在这里……否则你一定会死得很惨。”
“好，”章轻衣手上动作不停，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阿婵也要好好活着，否则，就没有机会让我死得很惨了。”
卫婵冷笑：“放心，我一定活得比你久，你好好等着就是。”
“我等着，我一定等着。”
眼看药效已经扩散开，章轻衣收回刀，负手后退两步，视线扫过周围的各式刑具，最后又落回卫婵神色冷凝的脸上。
他实在太瘦，瘦到近乎干瘪，再加上惨白到没有血色的皮肤，每每笑起来，就像一个有表情的骷髅。
就带着这样渗人的笑，他看着卫婵，最后一次问她：“告诉我那锦盒在何处，我便给你解药，并立刻放你走……考虑一下？”
“……”
卫婵有些呼吸不上来。她费力地忍着身体上的不适，问陆青升：“你方才为何阻止我告诉他锦盒的下落？那里面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