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娟暗自奋发时,卫婵已经在野外的山道上赶路了。
一夜好睡,精神抖擞,她心情轻快,边抱着个大饼干啃,边向陆青升提议:“总劫青楼实在没劲,不如去劫官署吧。”
“我不去。”
“由不得你。”
“我不去。”
“为何不去?你不相信我吗?”
“不信。”
“……”
横竖不是征求他的意见,卫婵拍拍手上的大饼碎屑,在马背上擦了擦手,认真道:“我保证,我只劫贪官。”
陆青升依旧斩钉截铁:“我不去。”
“行,你不去我去。”
“……”
安静片刻,他弱弱出声:“劫官署也并非不可以,但你要保证,只能正大光明的劫,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行事之人是你,且只有你一人……不许偷偷摸摸。”
“……啊?”
这个要求听着古怪,卫婵好奇:“为何?”
“因为官署被劫是大事,若抓不到行凶之人,他们为了向上交代,必会拉一群替罪羊出来。”
“……还有这种事?”
“不然呢?”见卫婵一副不知情的模样,陆青升有了些底气,“身为朝廷命官,连官署都守不住,那留着他们还有何用?如此一来,被劫的官员为了证明自己并非无用之人,就必定要给上级官员一个交代。”
许是担心卫婵听不明白,他尽可能的用了大白话。
但卫婵还是不理解。
卫婵不理解的是:“若照你这么说,即便我露面,他们也大可以封了在场之人的口,抓一群替罪羊交差不是?”
“是,”陆青升认真道:“你说得对。但如此行事,错就不在你身上了。”
“……自欺欺人。”
“这是明哲保阴德。”
“……那不去了,”卫婵将缰绳系在腕上,取出一张地图看了看,重新提议道,“我们去劫贫济富吧,如此,便不会有亏于阴德了。”
“好。”
答应完过了会,陆青升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也有阴德吗?”
“你都能有,我为何没有?”
“我哪里有?”
“你已经死了,还能遇到我这么好心的人,一路带着你,迁就你,照顾你……得是积了几世的阴德?”
“……”
陆青升无奈,第一百次试图复活自己:“我还没死。”
“死了。”
“整日有鬼悬在你头顶,你不害怕吗?”
“一般,”卫婵如实道,“我其实,不怕鬼。”
“为何?”
“因为要变成鬼太容易了……每个人都能很轻易地成为鬼,每个人都一定会成为鬼……”
卫婵歪着脑袋想了想,得出了一个很合理的结论:“如此说来,就等于每个人都是鬼。”
“……”
后面半路,陆青升没再理她了。
……
到祁阳城时,天色还早。
有了之前的经验,卫婵很轻松地混入了城中。
因为没有路引,她索性随意挑了家客栈,翻墙进去,找了间没人的屋子,将门反锁,倒头就睡。
陆青升已经很久没有坚持不睡别人的床了,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唠叨累了。
对卫婵而言,如此甚是省心,所以她也懒得问。
就这样睡到将近宵禁时分,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客栈的小厮正领着一对夫妻过来,殷勤地帮他们开门:“二位客官,咱店里要啥都有,夜里有需要,只管喊小人一声就是……”
开了外面的锁,小厮便要推门进屋,可不知怎的,推了一下没推开。
他愣了一下,不信邪地加大力气再推。
这回推开了,但他出力太大,险些一头向前栽进屋里。
待站稳身子,他心里嘀咕着真奇怪,顺便往屋里环顾了一圈。
屋内一切如常,只是,早上洒扫后关好的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
小厮也没太当回事,关上窗户点了灯,又向那对夫妻客气了两句,便关门下了楼。
而卫婵已经顺着屋顶钻进了另一间空房中,再度安稳睡了过去。
……
因为睡得早,次日清晨,天将亮未亮时,她便起了床。
正想着偷摸离开,却被楼中的一声尖叫绊住了脚步:“啊!死人了——”
“……”
陆青升照旧避而远之:“别管,走吧。”
卫婵本也没什么兴趣,闻言并未反驳,打开窗户打算溜出去。
可临走前,她仔细听了一下那喧闹声的来源,又顿住了动作:“咦……是昨日那间房。”
“那也不管,走。”
“不行,万一是冲我来的……我去瞧瞧。”
卫婵说着,依旧从窗户出去,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顺着回廊的窗户摸到了楼里。
陆青升无奈,只能随她,好心提醒道:“官差很快会到,届时楼中之人皆要被盘查,你不能留太久。”
“我知道。”
说这几句的时候,卫婵已经挤到了人群里。
大早上听说出人命了,客栈中不少人都急急忙忙套上衣服出来查看,行廊中很是拥挤。
卫婵混在其中,也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她一面观察有无异样之人,一面挤到了那间屋子前面。
客栈中的小厮正拼命将围观的客人往外赶,以避免扰乱屋中的证物与线索。无奈他势单力薄,收效甚微。
越过小厮的肩头往里看去,卫婵看见了昨日还手挽手前来投店的那对年轻夫妻。
二人皆挤在窗边,半截身子搭在窗外,半截身子拖在屋中的地上,脚下是还未完全干涸的大滩血迹,暗红一片,向四周蔓延开来。
卫婵约莫看了一眼,见二人的伤都在后腰上,伤口很深,黑乎乎的一片。
可屋中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到处喷溅的血迹,二人的包裹也没有被拿走,甚至不像是被翻找过的模样。
按照卫婵浅薄的经验判断,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杀人。
而且这两个人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不知怎么,卫婵总觉得,此事与自己有关。
正琢磨着,外面传来一声高喝:“官府办案,闲人回避!”
来不及多想,卫婵最后看了眼屋内的布局,而后迅速转身混入人群,半蹲着身子找了间开着门的屋子进入,又从窗户翻上屋顶,离开了客栈。
待寻了家早点铺子坐下,她才问陆青升:“此处距京城,还有多远?”
“五城。”
“你觉得……刺杀谢迎玉的那些人是哪里来的?”
“不好说,”陆青升回答得很快,像是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一样,“依我看,应与他此番进京的原因有关。”
“那他为何入京?”
“……”
这个问题问完,陆青升安静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开口:“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