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辰现在的状态,比那个想杀她的道士还吓人。
“把门关上。”张北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不……不做生意了?”
“不做了。”张北辰转过身,那只右眼红得像要滴血,“今晚盘点库存。”
他走到林晓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劲儿很大,抓得林晓生疼。
“听着。”张北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从现在开始,我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你就算上厕所也得把门开条缝。懂吗?”
林晓被他的气势吓住了,只能拼命点头。
“还有。”
张北辰伸手从怀里掏出那本《种生基》。
书皮上的黑狗血已经干了,变成了暗褐色。
但在张北辰的阴眼里,这本书正在“呼吸”。
封皮下面,像是有血管在蠕动。
正如鬼手七所说,这上面的血,活了。
它在吸张北辰身上的阳气。
怪不得一路上下山觉得冷,怪不得总是觉得累。
这玩意儿是个寄生虫。
“拿着。”张北辰把书塞给林晓。
“啊?”林晓烫手似的想扔。
“拿着!”张北辰低吼,“这上面有那女尸的气息,只有你能镇得住它。我要是用手拿着,不到天亮就得被它吸成人干。”
这话半真半假。
书确实在吸阳气,但给林晓拿着,是因为只有在“容器”手里,这本书才会显现出真正的秘密。
林晓颤抖着捧着那本书。
奇怪的是,书一到她手里,那些扭曲的血管好像瞬间安静了下来。
甚至……还有一丝温热。
像是一个孩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林晓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去里屋待着,不管外面什么动静都别出来。”张北辰推了她一把。
等林晓进了里屋,张北辰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走到博古架前,伸手转动了一个不起眼的青花瓷瓶。
咔哒。
墙角的一块地砖翻开了。
下面是一个暗格。
张北辰从里面拎出一个黑色的帆布包。
拉链拉开。
里面不是古董。
是一把锯短了枪管的双管猎枪,两盒红色的霰弹,还有几根雷管。
这就是他这十年来攒下的“家底”。
在这个圈子里混,光靠眼力见儿是不够的。
有时候,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鬼手七……”
张北辰一边熟练地往枪膛里压子弹,一边喃喃自语。
“老子不管你背后是谁,想要我的命,得看你牙口够不够好。”
他把枪藏在柜台下面,又从包里掏出一捆透明的鱼线,还有几个挂着铜铃铛的小夹子。
布置陷阱。
这是他在湘西跟那帮土夫子学的。
在店里布个“千丝阵”,只要有人进来,别说大活人,就是只耗子也得把铃铛碰响。
就在他忙活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张北辰犹豫了一下,接通。
“喂?”
“张北辰?”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很冷,没什么感情,“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姓李。关于半年前那个辽代墓的案子,有些新情况需要你配合调查。”
警察。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李警官,我现在有点忙……”
“少废话。”李警官打断了他,“我们查到,刚才有人看到你和一个女人从西山那边下来,手里好像拿着文物。你在哪?我们马上过去。”
张北辰心里骂了一句娘。
这帮条子的鼻子比狗还灵。
前有恶鬼索命,后有警察堵门。
这局,怎么破?
“我在店里。”张北辰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诚恳,“李警官,您赶紧来吧。我这儿……刚遇到点麻烦,正想报警呢。”
挂了电话,张北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借力打力。
既然你们都想找我麻烦,那就凑一桌吧。
看看是鬼手七的邪术厉害,还是人民警察的子弹硬。
只要把水搅浑,他才有机会带着林晓那丫头金蝉脱壳。
咚!
里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像是重物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紧接着是林晓的尖叫声,但只叫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操!”
张北辰暗骂一声,抄起柜台下的猎枪,一脚踹开了里屋的门。
屋里没开灯。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林晓倒在地上,身体反弓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掰扯她的脊柱。
那本《种生基》悬浮在半空中。
就在她胸口上方三寸的地方。
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作响。
每一页翻过去,书里就飘出一个淡红色的文字,钻进林晓的身体里。
这是在……夺舍?
还是在传输数据?
张北辰的右眼剧痛,眼角流下一行黑血。
他看到了。
在林晓的身后,站着一个红色的影子。
长发披肩,腹部隆起。
那女尸跟回来了!
它一直就在林晓的影子里藏着!
“滚!”
张北辰暴喝一声,枪口抬起,却不敢扣动扳机。
这一枪下去,能不能打散女鬼不知道,林晓肯定是没命了。
他把枪往地上一扔,咬破舌尖,一口真阳涎喷在掌心,反手抽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镇尸符。
脚踏七星步,猛地冲了上去。
啪!
符纸狠狠贴在林晓的脑门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不是林晓的声音,而是那种指甲刮黑板的尖锐声响。
红色的影子被符纸的金光逼退,从林晓身上剥离了一半。
但它死死抓着林晓的肩膀不放,黑色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张……张哥……”林晓艰难地睁开眼,眼白已经变成了全黑,“救……救孩子……”
孩子?
哪来的孩子?
张北辰心里一寒。
他突然想起了鬼手七说的话——“容器”。
这《种生基》不是给活人延寿的,这他妈是给死人“借腹生子”的邪术!
二十年前那个道士,是在养这只“鬼胎”。
现在道士死了,鬼胎就要出世。
林晓就是那个选好的母体。
“忍着点!”
张北辰大吼一声,一把抓起悬在空中的那本书。
嗤——!
手掌像是抓在了烧红的烙铁上,冒起一阵青烟。
但他没松手。
他要把这鬼东西塞回去!
“给我进去!”
张北辰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把那本破书狠狠按向那个红色的影子。
书是源头。
解铃还须系铃人。
红影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被《种生基》上传来的吸力扯得变形。
就在这时。
外面的卷帘门被人狠狠拍响了。
砰砰砰!
“警察!开门!”
李警官来了。
张北辰满头大汗,手里死死按着那本书,和那个红影角力。
“操你大爷的,这时候来添乱!”
他腾不出手去开门。
红影还在挣扎,甚至开始反向侵蚀他的手臂。黑色的纹路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那是尸毒。
“我不走……我不走……”
林晓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双手竟然抱住了那个红影的腰。
她在护着那个鬼东西?
“林晓!你疯了?!”张北辰吼道。
“它是……它是活的……”林晓哭着,眼角的黑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我能感觉到……它害怕……”
母性。
该死的母性。
哪怕是面对一个要吃掉自己的鬼胎,这姑娘骨子里的善良还是被利用了。
这才是最恶毒的诅咒。
外面的拍门声变成了撞门声。
“张北辰!我们怀疑你非法拘禁!再不开门我们就破门了!”
轰!
卷帘门被撞开了一条缝。
一道手电光射了进来。
刚好照在里屋的门口。
张北辰必须做个决定了。
是松手,让鬼胎彻底占据林晓,然后在警察面前装作无事发生?
还是拼着这只手废掉,强行把鬼胎封印,然后被警察当场抓获,还要解释为什么屋里有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和满地的封建迷信用品?
无论选哪个,都是绝路。
“既然是绝路……”
张北辰突然笑了。
笑得比鬼还难看。
“那就把路炸开!”
他松开了一只手。
不是松开书,而是从兜里摸出了那个打火机。
他没点烟。
他点燃了脚边那一箱为了对付鬼手七而准备的“雷管”引信。
当然,这不是真雷管,是他用大号鞭炮改的“土雷”,听着响,炸不死人,但足够制造混乱。
呲呲呲……
引信燃烧的火花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林晓,闭眼!”
张北辰大喊一声,猛地将那本书连同红影一起,狠狠拍在林晓的胸口上。
借着这一瞬间的冲击力,他抱起林晓,撞破了里屋那扇早已腐朽的后窗。
轰——!!!
巨大的爆炸声在听风阁里响起。
烟尘四起。
冲进来的警察被气浪掀翻在地。
而在后巷的夜色中,张北辰背着昏迷不醒的林晓,怀里揣着那本还在发烫的《种生基》,像只受伤的孤狼,一瘸一拐地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他的右眼,彻底看不见了。
只剩下一片漆黑的死寂。
但他知道,新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二十年前的债,二十年后的局。
既然躲不掉,那就把这桌子掀了,让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全都暴晒在太阳底下!
“等着吧……”
风中传来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老子这就带你们去见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