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辰心里有底了。
这布袋里装的果然是好东西。
他没急着打开,而是忍着浑身散架般的剧痛,靠在墙边:“原来这才是你的命门。怎么,这里面是阳鱼?”
“不是!”女人急切地否认,那态度反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那是……那是解药!”
“解药?”张北辰冷笑,“解什么的药?我的血咒,还是你的?”
他刚才用阴眼看过了,这女人身上的黑气比那个假警察还要重。如果说那个假警察只是沾了尸气,那这个女人简直就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她的生命之火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全靠一股邪气吊着。
这双鱼佩,怕不仅仅是吸血那么简单。
它可能是在……换命。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巷子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狗叫声。
紧接着,那个假警察的声音响起:“在那边!别让他们跑了!”
女人看了一眼巷口,又看了看张北辰手里的布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听着!”她语速飞快,“那些人是‘长生门’的疯子,落在他们手里,你会比死还惨。不想死就跟我走!”
张北辰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那几个假警察手里已经掏出了黑洞洞的家伙。
这种时候,还是同行的鬼话稍微可信那么一点点——至少她还要那个布袋。
“往哪走?”张北辰问。
女人指了指身后:“下水道。”
张北辰差点骂娘。但看着那几个假警察已经举起了枪,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你先跳。”
女人没有犹豫,掀开旁边一个不起眼的井盖,直接跳了下去。
张北辰咬牙,紧随其后。
就在井盖合上的瞬间,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井盖边缘,溅起一串火花。
黑暗。
腐臭。
还有……心跳声。
张北辰落地后,发现自己站在齐膝深的污水里。那个女人就在他前面两米处,手里拿着那个发光的木盒,把周围照得幽幽暗暗。
“现在,把东西还给我。”女人转过身,声音又恢复了冷硬。
张北辰把布袋塞进怀里贴身放好:“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现在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女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评估杀人越货的成功率。最后,她放弃了,转身趟着水往前走。
“跟紧点。这里面迷宫很多,走错了就是死路。”
张北辰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悄悄摸了摸那个布袋。
软软的,不像玉。
倒像是一本书,或者……一张皮?
“喂,”张北辰开口打破沉默,“既然咱们现在是狱友了,能不能通个名?我叫张北辰。”
女人头也不回:“唐灵。”
“唐小姐,你刚才说那些人是‘长生门’的?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他们不是抓我,是抓你。”唐灵的声音在空旷的下水道里回荡,“准确地说,是抓所有接触过阴鱼并活下来的人。”
“什么意思?”
“阴鱼选主,非死即疯。你是这十年来,唯一一个拿到阴鱼超过半个月还能活蹦乱跳的人。”唐灵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张北辰,你的血,比唐僧肉还值钱。”
张北辰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合着自己这十年来东躲西藏,最后还是成了别人眼里的“药引子”?
“那你呢?”张北辰反问,“你找阴鱼是为了什么?”
唐灵沉默了片刻,举起那个木盒。红色的光芒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妖异。
“为了活下去。”
她挽起右手的袖子。
张北辰瞳孔骤缩。
唐灵的小臂上,赫然长着一片片青灰色的鳞片,像是鱼鳞,又像是蛇皮,一直蔓延到手肘处。那些鳞片在红光的照耀下,还在微微起伏,仿佛在呼吸。
“这是……”
“尸化。”唐灵放下袖子,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从五年前我师父死的那天起,我就开始变了。如果没有阳鱼压制,我现在早就变成了只会吃人的怪物。”
张北辰咽了口唾沫。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身上会有那么重的尸气了。
她正在变成一具活尸。
“你说那个布袋里是解药?”张北辰问。
“那是地图。”唐灵继续往前走,“去红雾谷的地图。只有在那里的鬼谷天宫,才能彻底解除这种诅咒。”
红雾谷。
又是这个名字。
张北辰感觉自己就像是一颗棋子,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推着,一步步走向那个未知的深渊。
“那个布袋里真的是地图?”张北辰突然停下脚步,手按在怀里,“唐灵,你最好别骗我。我这双眼睛,能看见你说谎时身上的气会变色。”
唐灵身形一顿。
“你果然是阴眼。”她转过身,这次没有回避张北辰的目光,“好吧,那里面确实是地图,但也确实是解药。因为它是……我师父的人皮。”
张北辰只觉得怀里的布袋瞬间变得滚烫无比,像是一块烧红的碳。
人皮地图。
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疯狂的世界?
“别扔!”唐灵厉声喝道,“那是唯一能指引我们找到生路的线索!没了它,我们都会死!”
张北辰强忍着恶心和恐惧,没有把布袋掏出来。他深吸一口气,混着下水道臭味的空气让他的肺部火辣辣地疼。
“好。”张北辰盯着唐灵,“我跟你去红雾谷。但这一路上,东西归我保管。”
“凭什么?”
“凭我现在比你强。”张北辰举起右手,之前被阴鱼烫过的地方,此刻正隐隐泛着红光,一股充沛的力量感在血管里奔涌,“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需要我这双眼睛给你带路,对吧?”
唐灵死死盯着他,良久,才冷哼一声:“成交。”
两人继续在黑暗的下水道里前行。
张北辰走在后面,悄悄开启阴眼。
这一次,他在唐灵的背上,看到了一样之前没注意到的东西。
那是一个趴在她肩膀上的影子。
小小的,像个婴儿,正把头埋在唐灵的脖颈处,似乎在啃食着什么。
而那个婴儿的脸,正慢慢转过来,对着张北辰,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跟寿衣店里那个纸糊的童男一模一样。
张北辰握紧了手里的折叠刀。
这趟旅程,恐怕比那十年的盗墓生涯加起来,还要凶险万倍。
下水道的空气像是一团发酵了很久的烂棉絮,堵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张北辰没有马上动手。
那把折叠刀贴着他的掌心,汗水让刀柄有些滑腻。他盯着那个趴在唐灵肩头的鬼婴,眼神发沉。那玩意儿似乎并不怕他的阴眼,甚至还在挑衅,那张涂满胭脂的惨白小脸咧开,露出满嘴细密的黑牙,像是锯齿。
它在吃唐灵身上的尸气?
不对。
张北辰眯起眼。阴眼视界里,黑色的丝线从唐灵脖颈处的大椎穴钻出来,没入鬼婴的口中。但与此同时,鬼婴的肚脐位置,也有一根极细的红线反哺进唐灵的体内。
共生。
这疯女人,养小鬼续命。
“怎么了?”唐灵没有回头,脚步声在空旷的管道里回荡,像踩在人心尖上。
“没什么。”张北辰收回目光,手指摩挲着口袋里的打火机,“前面岔路口,左边是干枯的旧排污口,右边有水声。走哪边?”
他在试探。
这鬼地方根本没有岔路口,前面只有一条直道。
唐灵停下了。
她慢慢转过头,那一瞬间,肩膀上的鬼婴猛地缩回脑袋,藏进了她那一头乱糟糟的长发里,只露出一双全是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张北辰的脖子大动脉。
“张北辰。”唐灵的声音很轻,“别对我耍心眼。我身上的尸毒会影响听觉,但我还没聋。前面只有一条路。”
“哦,看错了。”张北辰面不改色,“太黑,眼花。”
“你的阴眼也会眼花?”
“阴眼也是肉长的,不是探照灯。”张北辰耸耸肩,往前紧走两步,跟她并排,“倒是你,唐大小姐,你确定咱们现在的方向是对的?那个人皮……那个地图,我刚才摸着手感不对。”
“哪里不对?”
“皮质太嫩。”张北辰随口胡扯,眼睛却一直在瞟她的肩膀,“不像是个老头子的皮,倒像是个……孩子的。”
话音刚落,一声尖锐的嘶鸣骤然炸响!
那声音不像人类能发出来的,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猛烈摩擦。
藏在唐灵发丝里的鬼婴突然暴起,漆黑的利爪带着腥风,直奔张北辰的面门抓来!
速度快得惊人。
早有准备。
张北辰脚下一滑,身体极其违和地向后仰倒,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他右手猛地探出,掌心那股被阴鱼烫过的热流瞬间爆发。
“滚回去!”
啪!
带着红光的手掌狠狠抽在鬼婴的脑门上。
“哇——!”
鬼婴惨叫一声,被打得凌空翻滚,撞在湿漉漉的管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它身上冒起一阵青烟,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过一样,原本诡异的笑容变成了怨毒的扭曲。
唐灵脸色大变,右手瞬间抓住张北辰的手腕,力气大得像个铁钳。
“你干什么!”她低吼,眼底泛起一抹青灰色的死气。
“救你的命!”张北辰反手扣住她的脉门,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但气势不能输,“这玩意儿趴在你背上吸阳气,你特么不知道?”
“它是在帮我压制尸毒!”唐灵甩开他的手,快步冲向角落里的鬼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