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
赵老三不是光头,但他手下的头号打手“黑熊”是个光头。
看来赵老三的人已经进去了。
“我不怕死。”张北辰从兜里掏出几张红票子,拍在柜台上,“只要有人能带路到山口就行。”
老头看着钱,眼里闪过一丝贪婪,但很快又变成了恐惧。
“真没人敢去。小伙子,听我一句劝,那地方邪门得很。晚上能听见唱戏的声音,那是鬼唱戏,听了是要被勾魂的。”
张北辰皱眉。
鬼唱戏?
这种民间传说他听多了,多半是风吹过特殊地形产生的声学效应。
既然找不到向导,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他刚想收回钱,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我带你去。”
张北辰猛地回头。
门口站着一个小姑娘。
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穿着一身苗族的土布衣裳,背着个竹篓,头发乱糟糟的,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那是阿蛮!”老头急了,“你怎么又瞎跑!快回去!”
叫阿蛮的小姑娘根本不理老头,径直走到张北辰面前,指着桌上的钱:“这些钱归我,我带你进山。”
“你认识路?”张北辰打量着这个还没他肩膀高的小丫头。
“我是在山里长大的。龟背山我去过。”阿蛮扬起下巴,“但我只带你到鬼哭林,剩下的路你自己走。”
“成交。”张北辰没有丝毫犹豫。
这丫头身上有股野性,那是常年在山林里讨生活的人才有的味道。比起那个抠脚老头,这丫头靠谱多了。
“等等!”老头急了,想从柜台里出来拦着,“阿蛮,你不能带外人去送死!那地方……”
“阿爷,我要钱给阿婆买药。”阿蛮冷冷地回了一句。
老头一下子僵住了,像是被人抽掉了脊梁骨,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摆摆手:“造孽啊……造孽啊……”
张北辰没管这爷孙俩的官司,抓起钱塞进阿蛮手里:“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阿蛮把钱揣进怀里,转身就走。
张北辰背起包跟了上去。
黑水镇的街道上空荡荡的,偶尔有几只野狗跑过。
出了镇子,就是莽莽苍苍的大山。
山里的天黑得早。
刚走进林子没多久,光线就暗了下来。
阿蛮走得很快,像只灵巧的山猴子,在满是荆棘和乱石的山路上如履平地。张北辰紧紧跟在后面,他的体力不错,但这山路确实难走,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为什么要买药?”张北辰突然问。
这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拉近关系的方式。在这个信息差巨大的环境中,任何一点情报都可能救命。
阿蛮没回头,声音在林子里显得有些飘忽:“阿婆病了,要吃很贵的药。镇上的医生说,治不好,只能拖着。”
“什么病?”
“不知道。身上长了红斑,晚上会痛得打滚,还会说胡话。”
张北辰心头一跳。
红斑?
他想起了之前在那个辽墓里见过的症状。那个被活埋的队友,临死前也是身上长满了红斑,那是尸毒入骨的征兆。
难道这丫头的阿婆也进过那个所谓的“活人墓”?
“你阿婆是不是去过龟背山?”
阿蛮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死死盯着张北辰,手里多了一把弯刀。
那是一把苗刀,刀刃虽旧,却磨得飞快。
“你查我?”阿蛮的声音像只被激怒的小兽。
“没那个闲心。”张北辰举起双手示意无害,“我只是见过类似的症状。那不是病,是中毒。”
阿蛮眼中的警惕稍微退去了一些,但刀还是没放下:“你能治?”
“如果真的是那种毒,我有办法压制。”张北辰没说大话,他这些年在圈子里混,确实学了不少偏方,“但我得先见到人,或者……见到毒源。”
阿蛮沉默了一会儿,收起刀,转身继续走。
“那是诅咒。”她低声说,“村里老人都说是诅咒。几十年前,有一群人进了龟背山,带回来一样东西。从那以后,村里就开始有人得这种怪病。阿婆是当年那个带路人的女儿。”
几十年前。
老周的那张照片,也是三十年前。
这两件事之间,绝对有联系。
“带回来什么东西?”
“不知道。阿婆从来不说。只说那是不祥之物,是魔鬼的眼睛。”
魔鬼的眼睛。
张北辰摸了摸兜里的那枚玉佩。
老刘死前留下的这枚玉佩,也能让他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难道这所谓的“魔鬼的眼睛”,和这玉佩是同一类东西?
天彻底黑了。
林子里静得可怕,只有脚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突然,阿蛮停了下来,举起一只手示意。
张北辰立刻蹲下身,屏住呼吸。
前方不远处的树林里,隐隐约约透出一丝火光。
还有说话的声音。
“妈的,这鬼地方真难走。老大,咱们是不是迷路了?”
“闭嘴!地图上显示就在这附近。那个姓张的小子还没追上来?”
“没呢。王大锤那废物估计失手了。不过这小子就算来了也是送死。”
是黑熊的声音!
张北辰从背包侧袋摸出一个单筒望远镜。
透过树叶的缝隙,他看见前面的一块空地上,扎着几个帐篷。七八个壮汉正围着篝火烤肉,旁边放着一堆专业的登山和挖掘设备。
中间那个光头正是黑熊。
而在黑熊旁边,坐着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
那男人背对着张北辰,看不清脸,但手里把玩着两个铁胆,转得飞快。
那是赵老三!
张北辰的瞳孔瞬间收缩。
赵老三居然亲自来了。
看来这个龟背山里的东西,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
就在这时,阿蛮突然拉了一下张北辰的袖子,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那里是一片漆黑的密林。
但在张北辰的“阴眼”视觉里(借助玉佩的力量,虽然现在没拿出来,但多年的影响让他对某些气息很敏感),那边隐约有一团红色的雾气在流动。
“那是鬼哭林。”阿蛮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别说话,跟着我。”
她似乎根本没把赵老三那群人放在眼里,而是更忌惮那片林子。
张北辰犹豫了一下。
前面是仇人,旁边是未知的险地。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冲上去跟赵老三拼个鱼死网破。但现在,理智告诉他,单枪匹马冲进对方的大本营是找死。
而且,赵老三他们既然停在这里,说明前面的路也不好走。
不如借刀杀人。
“走。”张北辰对阿蛮点点头。
两人悄悄绕开了营地,向着那片鬼哭林潜行。
刚一踏进那片区域,温度骤降。
这里的树长得奇形怪状,树干扭曲盘旋,像是一个个痛苦挣扎的人体。树皮是灰白色的,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风吹过树梢,发出的声音不再是沙沙声,而是真的像有人在呜咽哭泣。
呜呜……呜呜……
这声音钻进耳朵里,让人心烦意乱。
阿蛮从怀里掏出两片叶子,递给张北辰一片:“含在嘴里,别吞下去。”
张北辰接过来,是一片薄荷叶,但上面似乎涂了什么药汁,有一股辛辣的味道。
含进嘴里,一股清凉直冲脑门,那种烦躁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这是醒神叶。”阿蛮说,“这里的雾气有致幻成分。”
两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突然,张北辰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背包。
很新的登山包,牌子还是始祖鸟的。
这绝对不是几十年前留下的东西。
他拉开拉链,里面滚出来一个骷髅头。
骷髅头上还连着几丝皮肉,眼窝里钻出一条红色的蜈蚣。
张北辰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死了顶多不超过一个月!
这就是那个抠脚老头说的“上周进来的考察队”?
就在这时,前面的雾气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穿着红色的羽绒服。
手里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是那个女人!
她在笑。
对着张北辰招手。
“来……快来……”
声音飘忽不定,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阿蛮浑身僵硬,手里的弯刀都在抖:“那……那是山鬼!”
张北辰一把按住阿蛮的肩膀:“别看她的眼睛!”
他掏出怀里的玉佩,紧紧握在手里。
玉佩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眼前的红衣女人瞬间变了模样。
哪里是什么红衣美女,那分明是一具穿着烂红布条的干尸,脸上全是黑色的霉斑,嘴巴裂到了耳根,正对着他们流着黑色的口水。
“幻觉!”张北辰大喝一声。
但这幻觉太真实了。
真实到那具干尸已经扑到了面前,那股腐臭味直冲鼻腔。
砰!
一声枪响。
干尸的脑袋炸开了一朵黑色的花。
张北辰回头。
只见赵老三手里拿着一把改装过的猎枪,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张北辰,我就知道你会走这条路。”
黑熊带着几个人,瞬间围了上来,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张北辰和阿蛮。
前有干尸(或者说是某种致幻后的怪物),后有追兵。
绝境。
但张北辰笑了。
他指了指前面被打爆脑袋的干尸:“赵老三,你刚才打死的,可是这活人墓的守门人。你惹大麻烦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的树林里,响起了无数声凄厉的尖叫。
无数个红色的影子,从雾气中浮现出来。
赵老三的脸色终于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