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辰沉默了。
他忽然有点理解这老头了。
普通人面对这种事,能续香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
换成他,说不定早跑路了。
可问题是,现在跑不了了。
耶律阿古已经盯上他们,三天期限一到,谁也活不成。
“那天坑在哪儿?”他问。
“你想干什么?”林道远警惕地看着他。
“去看看。”张北辰说,“既然幡是诱饵,那我们就得找到真正的弱点。”
“你疯了?”林初雪瞪大眼,“我爸说了,天坑进不去。”
“进不去不代表看不见。”张北辰说,“而且,我有个东西可能有用。”
他从怀里掏出那枚玉佩。
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幽绿的光,像是某种活物在呼吸。
林道远看见玉佩,脸色大变:“这是……阴眼玉?”
“你认识?”张北辰挑眉。
“何止认识。”林道远盯着玉佩,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当年我妻子就是带着这玩意儿去烧幡的。她死后,玉佩不见了。我以为是被烧没了,没想到在你手里。”
张北辰心里一跳——原来玉佩是林初雪她妈的?
那自己这十几年用的,岂不是死人的东西?
妈的,怪不得这么邪门。
“这东西有什么用?”他问。
“能看见魂魄。”林道远说,“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戴上它都能看见。但是……”
“但是什么?”
“戴久了会被反噬。”林道远盯着张北辰,“你的眼睛是不是经常发疼?”
张北辰一愣——还真是。
最近几年,他的眼睛时不时就疼得要命,像是有针在扎。他以为是用眼过度,没当回事。
“那是因为阴气入体了。”林道远说,“再戴下去,你会瞎的。”
“瞎了也比死了强。”张北辰把玉佩挂回脖子上,“走吧,带我去天坑。”
林道远摇头:“我去不了,尸毒发作了。”
说着,他掀开袖子。
整条手臂已经变成黑紫色,皮肤像腐烂的木头,散发出尸臭味。
林初雪哭着抱住父亲:“爸……”
“没事。”林道远拍拍女儿的背,“小雪,你带他去。”
“我不去!”林初雪摇头,“我要陪着你。”
“听话。”林道远的声音温柔又坚定,“你必须活下去。这是爸唯一的愿望。”
林初雪哭得说不出话。
张北辰看着这对父女,心里不是滋味。
他想起自己的老爹。那个瘫在床上十几年的男人,也是这么看着他,说要他好好活下去。
“行了,别磨蹭了。”他别过脸,“天亮前必须赶到天坑。”
林初雪红着眼睛站起来。
林道远从枕头下摸出一张泛黄的地图:“这是天坑的位置。小心点,山上不太平。”
张北辰接过地图,展开一看。
地图画得很粗糙,但标注很清楚——天坑在黑风岭深处,距离林家村大概十五公里。
“还有一件事。”林道远叫住他们,“如果……如果你们真能杀了耶律阿古,记得烧掉镇魂幡。”
“不是说烧幡会死人吗?”
“所以我来烧。”林道远笑了笑,“反正我也活不了了。”
张北辰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林家老宅时,天还没亮。
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狗在远处叫。
林初雪走在前面,手里拿着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摇晃,照出一条通往山里的小路。
张北辰跟在后面,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
这把匕首是他从一座明墓里顺出来的,刀身刻着梵文,据说能辟邪。他本来不信这些,但经历多了,宁可信其有。
“你真觉得能杀了耶律阿古?”林初雪突然问。
“不知道。”张北辰老实说,“但总得试试。”
“为什么?”林初雪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你跟我们非亲非故,犯不着拼命吧?”
张北辰想了想:“因为我欠你妈一条命。”
“什么意思?”
“这玉佩是她的。”张北辰摸了摸胸口的玉佩,“我用了十几年,算是欠了她人情。现在还债,天经地义。”
林初雪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说:“你是个好人。”
“好人早死了。”张北辰笑了笑,“我只是个怕死的盗墓贼。”
两人继续往山里走。
越往深处,路越难走。荆棘丛生,树根盘错,一不小心就会崴脚。
林初雪显然经常走这条路,脚步轻快。张北辰跟得气喘吁吁,心里暗骂自己这些年疏于锻炼。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前方出现一片空地。
空地中央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是什么?”张北辰走近一看,发现是契丹文。
“镇尸碑。”林初雪说,“我爸说,这是当年辽国萨满立的,用来镇压天坑里的尸体。”
张北辰仔细看碑文。虽然不认识契丹文,但他能感觉到一股阴森的气息从碑上散发出来。
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过了这里就是天坑了。”林初雪说,“你准备好了吗?”
张北辰深吸一口气:“走吧。”
他们绕过石碑,继续往前走。
没走多远,前方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裂缝宽约十米,两边是光秃秃的悬崖。往下看,黑漆漆一片,深不见底。
一股冷风从坑里吹出来,带着腐烂的臭味。
张北辰站在坑边,感觉头皮发麻。
这特么不是天坑,这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就是这儿?”他问。
“对。”林初雪点头,“我爸说,耶律阿古就死在下面。”
张北辰掏出手电筒,往下照。
光柱照进黑暗,但很快就被吞没了。就像扔一颗石子进深海,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他把手电筒收起来,摸出玉佩。
玉佩在月光下发出幽绿的光。
张北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把玉佩贴在额头上。
一股冰冷的气息涌进脑海。
他睁开眼,世界变了。
天坑不再是黑漆漆一片,而是泛着惨白的光。坑壁上爬满了人脸般的纹路,那些脸在扭曲,在哭泣,在尖叫。
张北辰的心脏狂跳。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往坑底看去。
那里有个东西。
一个穿着辽国官服的人,盘腿坐在坑底。
他的脸已经腐烂得看不出样子,但身上的衣服依然完好。官服上绣着金色的龙纹,在惨白的光里显得格外刺眼。
最诡异的是,他的周围漂浮着九道黑影。
那些黑影像烟雾,又像活物,围着他不停旋转。
张北辰明白了——那九道黑影就是镇魂幡里的魂魄。
而坑底那个东西,才是耶律阿古的真身。
“看见了什么?”林初雪问。
张北辰没回答。
他盯着坑底的尸体,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尸体的胸口,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窟窿里漆黑一片,像是被什么东西挖空了。
张北辰的脑子飞快转动——心脏,耶律阿古的心脏没了。
一个没有心脏的尸体,怎么可能还活着?
除非……
他猛地想起一件事。
十年前,他跟着一个团伙去湘西挖苗王墓。墓里有个机关,专门关押活人。
那个机关的原理很简单——把活人的心脏挖出来,放进特制的罐子里养着。只要心脏还在跳,人就死不了。
虽然身体会腐烂,但意识还在。
“心脏。”他喃喃自语,“耶律阿古的心脏被取出来了。”
“什么?”林初雪没听清。
张北辰转头看她:“你爸知道耶律阿古的心脏在哪儿吗?”
“不知道啊。”林初雪疑惑,“怎么突然问这个?”
张北辰没说话。
他蹲下身,仔细看地图。
地图上除了标注天坑的位置,还有几处用红笔圈出来的地方。
其中一个圈在黑风岭的另一侧,旁边写着两个字——禁地。
“这是什么地方?”他指着那个圈问。
林初雪看了一眼:“不知道。我爸从不让我去那边。”
“为什么?”
“他说那边闹鬼。”林初雪说,“以前有村民进去,出来就疯了。”
张北辰心里咯噔一下。
禁地,闹鬼,村民进去会疯……
这特么不就是藏心脏的地方吗?
“走,我们去看看。”他站起身。
“现在?”林初雪瞪大眼,“天都还没亮呢。”
“就是要趁天没亮。”张北辰说,“天亮了,耶律阿古就该醒了。”
林初雪咬了咬嘴唇,最终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天坑,朝着地图上标注的禁地走去。
越往那边走,周围越安静。
连虫鸣鸟叫都没了,只有脚踩在枯叶上的沙沙声。
张北辰感觉不对劲。
这种安静太诡异了,就像整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
“小心点。”他低声说。
林初雪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手电筒。
又走了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一片竹林。
竹林很密,月光照不进去。风吹过,竹叶发出诡异的响声,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
张北辰停下脚步。
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东西在竹林里。
“要不要进去?”林初雪问。
张北辰没回答。
他掏出玉佩,再次贴在额头上。
世界又变了。
竹林不再是黑漆漆一片,而是泛着血红色的光。
每一根竹子上都刻着人脸,那些脸在流泪,在流血。
张北辰的心脏狂跳。
他往竹林深处看去,看见了一个东西。
一口棺材。
棺材是黑色的,上面爬满了蜈蚣般的虫子。虫子在蠕动,在啃噬棺材板。
而棺材里,传来有节奏的跳动声。
咚咚,咚咚,咚咚……
像是心脏在跳。
张北辰倒吸一口凉气——找到了,耶律阿古的心脏就在那口棺材里。
“看见了什么?”林初雪又问。
张北辰咽了口唾沫:“棺材。里面有耶律阿古的心脏。”
“那我们怎么办?”
“毁了它。”张北辰说,“只要心脏毁了,耶律阿古就彻底死了。”
“可是……”林初雪犹豫,“万一有陷阱怎么办?”
“肯定有陷阱。”张北辰冷笑,“但我们没选择了。”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竹林。
刚踏进去,一股阴风扑面而来。
风里带着血腥味,还有腐烂的臭味。
张北辰捂住口鼻,继续往前走。
竹林里很黑,手电筒的光照不远。他只能凭着玉佩的指引,一步步摸索。
走了大概五十米,前方出现一片空地。
空地中央,那口黑棺静静躺着。
棺材板上爬满了虫子,虫子在啃噬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张北辰走近一看,发现棺材板上刻着一行契丹文。
虽然看不懂,但他能感觉到那行字的意思——开棺者死。
“妈的。”他骂了句脏话。
开棺会死,不开又杀不了耶律阿古。
这特么是个死局。
“怎么办?”林初雪跟了上来。
张北辰盯着棺材,脑子飞快转动。
开棺会死,那谁来开?
林道远?他本来就要死了,让他开正好。
可问题是,林道远还在村里,现在去接他来不及了。
要不……自己开?
反正戴着玉佩,说不定能扛住反噬。
张北辰想到这里,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掀棺材板。
就在这时,林初雪突然抓住他的手。
“等等。”她说,“让我来。”
“你疯了?”张北辰瞪大眼,“开棺会死的。”
“我知道。”林初雪笑了笑,眼里满是悲伤,“但我爸说了,一定要杀了耶律阿古。既然有人得死,那就让我来吧。”
“别傻了。”张北辰想把她推开,“你还年轻,犯不着送命。”
“可你也一样啊。”林初雪说,“你也还年轻。”
“我不一样。”张北辰说,“我是盗墓贼,早就该死了。”
“那我也是。”林初雪固执地说,“我帮我爸续过香,也算是帮凶了。”
两人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棺材里传来一声冷笑。
“何必争呢?”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反正你们都得死。”
张北辰心里一凉——耶律阿古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