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的献祭,应该是祭品死了,神明满足了。
但这里反过来。
祭品活着,神明才能活。
所以那女人需要的不是死人。
是活人的血、骨、魂。
而且必须自愿。
强迫不算。
这就很诡异了。
张北辰想起老刘说过的话。
辽代有种邪术,叫“借命”。
用活人的生命力延续另一个人的寿命。
但施术的人必须得到对方心甘情愿的同意。
否则反噬。
那这女人......
她是要借命?
张北辰心跳加速。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现在的状态肯定不稳定。
需要不断有人献祭才能维持。
而她能维持多久?
那根香快烧完了。
还剩指甲盖大小的一截。
女人看着他,嘴角笑意越来越深。
“想明白了吗?”
张北辰转头看她。
“你需要有人自愿站上去,对吧?”
“聪明。”女人拍手,“不愧是圈里的阴眼。”
她伸出手,指尖冒出淡蓝色的火苗。
“可惜聪明没用。香快烧完了,你们两个,总得有一个留下。”
张景程脸都吓绿了。
“北辰!咱们商量商量!”他声音尖利,“我有钱!我给你五百万!不!一千万!你放我走!”
张北辰没理他。
他盯着女人的脸。
那张脸虽然美,但仔细看能发现问题。
皮肤太白,没有血色。
眼睛虽然亮,但瞳孔深处有死气。
嘴唇鲜红,却是涂了朱砂的颜色。
这根本不是活人。
是尸变。
或者说,是某种介于生死之间的存在。
她困在这里太久了。
久到身体都开始腐烂。
只能靠献祭维持。
而那根香......
张北辰突然想起壁画。
画上那个人手里的香,和现在这根一模一样。
香是封印的一部分。
只要香不灭,她就出不去。
但香快烧完了。
一旦烧完,封印就会解除。
到时候她就能自由活动。
那他们所有人都得死。
不对。
还有一个办法。
张北辰看向那块特殊地砖。
如果真有人自愿站上去献祭......
她得到想要的东西,就会满足。
满足了,就不会继续杀人。
但问题是,谁会自愿去死?
张景程拼命摇头。
“我不去!我不去!”他哭喊,“我还年轻!我还有老婆孩子!”
女人笑了。
“那就你去吧。”
她看向张北辰。
张北辰心里一沉。
操。
这他妈怎么选?
让他去送死?
凭什么?
但不去,等香烧完,大家都得死。
他眼珠转了转。
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
妈的。
搏一把。
反正横竖都是死。
张北辰深吸一口气。
“行,我去。”
张景程愣住。
女人也愣了一下。
“你自愿?”
“对。”张北辰点头,“但我有个条件。”
女人眼神闪烁。
“说。”
“放他走。”张北辰指着张景程,“还有,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女人沉默片刻。
然后笑了。
笑得花枝乱颤。
“有意思,真有意思......”她擦擦眼泪,“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敢跟我谈条件的。”
她走到张北辰面前。
距离不到半米。
张北辰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腐臭味。
混着泥土和朱砂的气息。
令人作呕。
女人伸出手,抚摸他的脸。
指尖冰凉。
“我叫月儿。”她轻声说,“辽国萧太后的侍女。”
张北辰心里一跳。
萧太后?
那可是辽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女人。
她的侍女为什么会被封在这里?
女人继续说。
“太后死后,我被选为陪葬。”她声音飘忽,“但我不甘心啊......我才十六岁,凭什么要陪葬?”
她手指收紧。
指甲掐进张北辰的肉里。
“所以我求了宫里的术士,用禁术延续我的生命。”
“代价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必须有人自愿献祭。”
“这么多年,有三十七个人站上那块砖。”
“你是第三十八个。”
张北辰嘴角抽搐。
三十七个?
这他妈得多少冤魂?
“所以你一直困在这里?”
“对。”女人叹气,“封印太强,我出不去。但只要香烧完,我就自由了。”
她凑近张北辰耳边。
“可我等不及了。”
“我想现在就尝尝你的血。”
张北辰浑身汗毛倒竖。
妈的。
这女人要反悔?
不行。
得稳住她。
“等等!”张北辰连忙说,“你不是说自愿才有效吗?我现在还没站上去呢!”
女人舔了舔嘴唇。
“也对......”她松开手,“那你快去吧。”
张北辰咽了口唾沫。
转身走向那块特殊地砖。
张景程看着他,眼神复杂。
“北辰......”
“闭嘴。”张北辰冷冷地说,“记得给我爹送钱。”
张景程愣住。
然后疯狂点头。
“送!一定送!”他声音哽咽,“我会照顾好他的!”
张北辰没再看他。
他一步步走向那块砖。
距离越来越近。
三米。
两米。
一米。
他的脚抬起来。
准备落下。
就在这时候。
香突然灭了。
女人脸色大变。
“不!”
她尖叫一声。
身体突然膨胀。
皮肤裂开。
里面流出黑色的脓液。
整个墓室剧烈震动。
天花板开始掉土。
石门发出轰隆声。
女人的身体越变越大。
原本美丽的脸扭曲变形。
露出青黑色的肉。
眼睛变成两个黑洞。
嘴巴咧到耳根。
“你骗我!”她嘶吼,“你在拖延时间!”
张北辰脸色苍白。
被发现了。
他确实在拖延时间。
等香自己烧完。
这样封印就会解除。
到时候乱起来,他还有机会逃。
但现在......
女人冲过来。
速度快得惊人。
张北辰想躲。
但来不及了。
那只腐烂的手抓住他肩膀。
指甲刺进肉里。
疼得他冷汗直冒。
“我要吃了你!”女人吼道,“把你的血肉骨头全都吃光!”
她张开嘴。
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
就在她要咬下去的时候。
突然一个东西砸在她脸上。
啪!
那是一个金属物件。
女人尖叫一声。
脸上冒出青烟。
张北辰趁机挣脱。
他回头看。
张景程躺在地上,手里还保持着扔东西的姿势。
他扔的是......
那枚青铜令牌?
张景程之前从棺材里捡的!
女人捂着脸。
皮肤被令牌烫出一个洞。
里面露出白骨。
“该死!”她尖叫,“该死的东西!”
张北辰明白了。
那令牌能克制她!
他飞快冲过去捡起令牌。
令牌入手滚烫。
上面刻着古代文字。
还有复杂的图案。
是驱邪的符文。
女人盯着他。
眼里全是恨意。
“没用的......封印已经解除了......”她声音沙哑,“你们都逃不掉......”
墓室晃得更厉害了。
石门上出现裂缝。
棺材倾斜。
里面的陪葬品散落一地。
张北辰握紧令牌。
他看向石门。
裂缝越来越大。
可以出去了!
“景程哥!走!”
他冲过去扶起张景程。
张景程腿软,根本站不起来。
“我跑不动......”他哭丧着脸,“你别管我了......”
“少他妈废话!”张北辰把他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我还没死呢!”
他拖着张景程往石门冲。
身后传来女人的笑声。
阴森森的。
“跑?你们能跑到哪里去?”
墓室地面突然裂开。
一只只腐烂的手伸出来。
跟之前那些一样。
但数量更多。
密密麻麻。
铺满整个地面。
张北辰心里一沉。
糟了。
这些手抓住他们的脚。
往下拽。
力气大得吓人。
张北辰咬牙。
他举起令牌。
“给我滚开!”
令牌发出金色的光。
那些手碰到光,立刻缩回去。
地面冒出青烟。
张北辰趁机往前冲。
终于到了石门边。
裂缝已经够大了。
可以钻出去。
他先把张景程推出去。
然后自己也往外爬。
就在他半个身子出去的时候。
一根藤蔓突然缠住他的腿。
用力往回拖。
张北辰脸色大变。
他拼命抓住石门边缘。
手指甲都快抠断了。
“北辰!”张景程在外面喊。
他想拉张北辰。
但力气太小。
根本拉不动。
藤蔓越缠越紧。
张北辰感觉腿骨都要断了。
他回头看。
女人站在墓室中央。
身体已经完全变形。
像一团腐肉。
上面长满藤蔓和眼珠子。
恶心至极。
她冲张北辰笑。
“留下吧......”她呢喃,“永远留在这里......”
张北辰眼里闪过狠色。
他举起令牌。
对准自己的腿。
用力割下去!
血喷出来。
藤蔓沾到血,立刻松开。
张北辰趁机爬出石门。
他腿上血流不止。
但顾不上了。
“快走!”
他和张景程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身后传来女人的尖叫。
整个墓道都在崩塌。
土块砸下来。
差点砸到他们脑袋。
两人拼命往前冲。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终于看到前方有亮光。
是出口!
他们冲出墓道。
跌倒在外面的草地上。
大口喘气。
身后轰隆一声。
墓道彻底塌了。
卷起漫天尘土。
张北辰躺在地上。
浑身都疼。
腿上还在流血。
但他笑了。
活下来了。
真他妈活下来了。
张景程也在笑。
笑着笑着就哭了。
“对不起......”他哽咽,“都怪我......都怪我贪心......”
张北辰没说话。
他看着天空。
太阳快出来了。
东边泛起鱼肚白。
真好啊。
还能活着看日出。
他摸摸怀里的令牌。
令牌已经不烫了。
上面的符文暗淡下去。
但依然散发着淡淡的光。
这东西救了他们。
得好好保管。
张北辰挣扎着坐起来。
他看向崩塌的墓道。
尘土还在飘。
把那个恐怖的入口彻底掩埋。
“那女人......死了吗?”张景程问。
张北辰摇头。
“不知道。”
他想起女人最后的笑容。
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女人困在墓里千年。
现在封印解除了。
如果她没死......
会去哪里?
张北辰打了个寒颤。
不敢再想下去。
“走吧。”他说,“赶紧离开这里。”
两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
走了没几步。
张景程突然问。
“北辰,你刚才为什么要救我?”
张北辰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我那么对你......”张景程低着头,“你完全可以扔下我跑的。”
张北辰沉默片刻。
“因为我老子教过我。”他说,“活人总比死人强。”
“就算是个王八蛋,至少还活着。”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张景程哭得更凶了。
“我真他妈不是人......”
“别哭了。”张北辰烦躁地说,“赶紧走,天亮之前得下山。”
两人继续往前走。
天色越来越亮。
晨雾在山间飘散。
鸟叫声响起。
一切都那么正常。
好像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张北辰知道那不是幻觉。
他腿上的伤口还在疼。
令牌还在怀里。
那些死去的兄弟也回不来了。
这一行,死了七个人。
就剩他们两个。
张北辰想起老刘说的话。
“这一行啊,迟早得还的。”
现在他信了。
真他妈得还。
而且还得很惨。
两人走到山脚。
那辆面包车还停在那里。
车门开着。
里面空无一人。
张景程掏出钥匙。
发动车子。
“去哪?”
张北辰看着远方的天空。
太阳升起来了。
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
“回家。”他说,“回去看我爹。”
车子发动。
驶上土路。
扬起一路尘土。
张北辰靠在座位上。
闭上眼睛。
脑子里还在回想墓里的一切。
那女人最后说的话。
那些扭曲的壁画。
还有那根烧完的香。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但又说不上来。
算了。
先回去再说。
活着就好。
其他的以后再想。
车子开出很远。
山林渐渐远去。
没人注意到。
在崩塌的墓道废墟中。
一只惨白的手。
从土里缓缓伸出来。